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虽然都在护官符上赫赫有名,然而其身份地位早不可同日可语。
贾家子孙虽然不争气,却出了一位贵妃娘娘,一跃成为皇亲国戚;史家一门两侯,如日中天;王家掌门人出将入相,炙手可热。
唯有薛家沦为皇商,空有富贵,却早已失了权势,位居四大家族之末。眼看家族势弱,心高气傲的薛宝钗想走一条和表姐元春相同的路,入宫选秀,重振家族雄风。
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薛宝钗纵然丰腴动人、端庄贤淑、才识过人,也无法实现“黄袍加身”的志向,哪怕做公主陪读她也没有资格,只因她是薛家的女儿。
作者就曾借贾母心中所想点出宝钗选秀失败的原因,那就是“她不配”。
薛家的出身
四大家族均出身于内三旗包衣,也就是皇帝的私属奴仆,但是他们与寄居在主人户籍之下的传统意义家奴不一样,他们有独立的户籍,属于正身旗人。
他们不仅可以担任各种内务府官职,也可以考取功名去外朝任职。
只可惜,几代官宦的薛家到了宝钗父亲这一代,转型为世袭的皇商,仅在户部挂一个虚职。虽然薛家积攒了不少家财,有几门得力的姻亲。
但世宦书香的的美誉早已是名不符实了,薛宝钗也很难在选秀中得到家族的助力。
清朝的选秀制度分为外八旗和内三旗两种,前者是为皇室遴选妻妾,内三旗则主要是选择“承值内廷”的宫女。
虽然二者的初始身份有所差距,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宫女如果得到皇帝宠爱,依旧有晋升妃嫔的机会,比如康熙帝的良妃、乾隆帝的慧贤皇贵妃等都曾是包衣出身。
书中第四回提到:“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宝钗作为包衣世家的女儿,参加的应该是内务府选秀,薛蟠“送妹待选”的最终目标就应该是竞选公主郡主的陪读职位。
公主陪读是极其体面的职位,每日陪公主读书写字,工作内容相对轻松愉快,也有助于日后的前程。
据史料记载,嘉庆帝的第二任皇后钮祜禄氏就曾是乾隆帝十公主的伴读,后来在选秀中被指婚给嘉亲王做侧福晋。
十公主十分得宠,钮祜禄氏在伴读时很有可能得到了多次面圣的机会,并赢得了乾隆帝的喜爱。
然而钮祜禄氏的家世远非宝钗能比,钮祜禄氏是满洲镶黄旗人,烈祖父是“开国五大臣”之一额亦都的第六子,父亲是正四品的佐领。
因此宝钗虽然有参选的资格,却只能是陪跑的角色。在金陵引以为傲的薛家嫡女身份,到了京城变得不值一提,家族父兄都是她在选秀中的减分项。
按照惯例,每个秀女在都会在衣服上佩戴一个绿头牌,绿头牌上标明女孩的旗分、所属佐领的名字、年龄、姓氏以及家族三代的情况。
“士农工商”中商人排在最末,哪怕前面加了一个“皇”字,也不能摆脱掉商人的身份,绿头牌上的皇商之女是她的第一个劣势。
宝钗的父亲虽然早已过世,在书中也仅仅只是简单提过几次,但却透露一个致命的信息,薛父很有可能是死于政治斗争。
书中第十三回写到秦可卿去世时所用的棺木是薛蟠提供的上好樯木,这副棺木原是薛父当年为义忠亲王老千岁准备的,因他坏了事,一直封在店里,无人出价敢买。
书中虽然没有明确写出义忠亲王老千岁的身份,但结合朝代背景以及贾政说出的“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可以得出他应该就是废太子。
薛父在皇权的争夺中站队义忠亲王老千岁,随着老千岁坏了事,薛父也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尽管因为参与程度不深,家族根基没有被过多波及,但当权者怎么可能善待政敌的残余势力,绿头牌上的薛父之女是她的第二个劣势。薛父去后,宝钗之兄薛蟠便是她的第三个劣势。
薛蟠是一个纨绔的富家公子,不学无术,惹是生非。他一出场就为了争夺香菱打死了当地的一个小乡绅之子冯渊,并且不以为然,嘱托家中人处理此事,便带了母妹进京去了。
如此品行的兄长,薛宝钗自然会受他的拖累。
如此一来,薛宝钗注定只是选秀名单中的一个名字,不能成为最终的胜出者。
皇帝根本不可能为公主选择一位商贾之女作为陪读,薛宝钗早已输在了起跑线上,输在了那张记载着她身份的绿头牌上,输在了家族转型做皇商的那一刻。
贾家的阻挠
虽然先天条件不好,但是可以进行后天的运作加以弥补,毕竟薛家有两门给力的姻亲。
薛姨妈是王家嫡女,王子腾是她的胞兄,贾家主母王夫人是她的胞姐,就连在贾府内宅实际管事的王熙凤也是她的亲侄女。
如果可以动用贾、王两家的关系门路替薛宝钗疏通一番,未尝不能得偿所愿,毕竟有贾元春的例子摆在眼前。
薛家进京之后,放着在京城的房舍不住,偏偏一直寄居在贾府,应该正是有此意思。
那么薛家一心指望的亲戚在宝钗选秀的事情又是什么态度呢?当初王家肯将嫡女下降给薛家,看中的无非就是薛家的财力。
如今薛家中落,儿子又不成器,如果贸然帮助宝钗选秀,反而有可能给自家带来灾祸,其中的利害关系位居高位的王子腾不可能不清楚。因此,自薛家进京,王家便表现冷淡,甚至没有将妹妹一家接入府中。
比起王家的置身事外,贾家虽然接纳了薛姨妈一家入府,但并没有为宝钗选秀出力,甚至还从中阻挠了这件事。
贾家有送元春入宫的经验,对于相关的门路比较了解,再加上有元春在宫中打点,如果真的尽力帮忙,宝钗还是大概率可以选秀成功的。
只是宝钗进宫于贾府而言有害而无一利。首先薛家和贾家都是包衣世家,且宝钗比元春更加年轻,一旦进宫,很有可能会分得元春的宠爱.
其次,王夫人和元春都是金玉良缘的坚定支持者,希望把宝钗留在贾府内嫁给宝玉为妻;最后,宝钗入宫必然会惹人眼红,让已然烈火烹油的贾家遭到更为猛烈的攻击。
基于自身利益考量,贾家是不会帮助宝钗选秀的,更何况在贾母心中,宝钗根本没有资格当公主陪读。
书中第八回曾写到贾母对宝玉的陪读秦钟的评价,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心中十分欢喜,便留茶留饭,又命人带去见王夫人等。
众人因爱秦氏,见了秦钟是这样人品,也都欢喜,各有表礼。
作者这处描写不仅写出了贾府为宝玉选择陪读的要求,也暗指了皇室为公主遴选陪读的条件。
宝玉是勋贵家族的公子,父亲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他的陪读秦钟是官宦子弟,父亲是五品的营缮司郎中,姐姐是宝玉的侄媳妇秦可卿,自身品性端庄,因此赢得了贾母以及众人的认可。
再来看薛宝钗在这些方面的情况,她是皇商之女,连宝玉的陪读秦钟都比不上。
她在皇宫之中虽然有一个身居高位的表姐,可表姐却不喜她入宫,与秦可卿极力促成秦钟进入贾家私塾截然不同。
她唯一的亮点就是自己的长相、品德与学识,可这并不足以为她赢得皇帝青睐。
一来秀女之中才情俱佳者甚多;再则皇帝给到每个秀女的时间不过几秒钟,宝钗没有发挥的空间。
三是如果贾家收买相关人员加以阻挠的话,宝钗甚至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在贾母心中,宝钗早早就在这场选秀中落选了,原因就是简单的三个字:“她不配。”
皇家的严苛
哪怕是宝钗最引以为傲的自身条件也不是那么完美,宝钗从娘胎里带来了一股热毒,发作时会咳嗽几日,要服下特制的“冷香丸”才可以。
脂砚斋曾对宝钗的病做批语“凡心偶炽,是以孽火齐攻”,这种不同寻常的“富贵病”薛家小姐可以有,公主陪读薛宝钗却不可以。
参加选秀要进行严格的体检,宝钗的病根本无法通过层层筛查。更何况宝钗的病是一种“无名之症”,在封建迷信的社会还是比较忌讳的,谁都不敢把这样一个患有顽疾的人放在公主身边。
关于宝钗的选秀结果,作者采用了暗写的手法来表示。首先就是宝钗的情绪变化,第三十回中宝钗在听到宝玉将她比作杨贵妃后大动肝火。
一改之前从容大雅的作风,甚至迁怒于身边的小丫头靛儿,可以推测出她是选秀失败,无意间被宝玉戳中了痛点。
其次,第二十八回元春进行端午节赐礼,特意将宝钗的礼物和宝玉的选为相同的,暗搓搓的表示自己的指婚意向。
如果不是选秀已经失败,久居宫中的元春不可能公然的插手待选秀女的婚事。
最后,在元春明确表达了对金玉良缘的支持后,不仅薛姨妈、薛蟠和王夫人开始多次提起金玉姻缘,就连宝钗自己也开始主动追求宝玉。她三番五次的造访宝玉住处,言行举止暧昧不清。
清朝的选秀制度是非常严苛的,未经过特许,待选范围内的女子是不可以自行婚嫁的。
薛家以及王夫人母女对金玉良缘的推崇都说明了宝钗已经在选秀中失利了,不配给公主做陪读的宝钗已经将目标转向了宝二奶奶的身份。
结束语
曾经的宝钗视元春为偶像,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迈进巍峨的紫禁城,将荣耀带给家人。
或许直到她败兴而归都想不通,为什么元春可以从女史升至贵妃,而她连公主陪读的身份都求而不得。
丰收之年好大雪,珍珠视如土,黄金视如铁。纵然薛家家财万贯,却不知银子可以往哪里用;纵然世交亲友无数,却无人真心助她。
纵然薛宝钗自诩才貌双全,却朝中无人难得圣上青睐。“她不配”三字虽然残酷,却是宝钗选秀失败的一切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