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时代背景下诞生的绘画艺术,意义与功能也不一样。
譬如西方艺术,旧石器时代的洞穴壁画可能是为了祈祷;中世纪西方艺术的发展也许出于一些宗教用途;而到了文艺复兴时期,人本位意识觉醒,艺术进化至研究人本身。
那当代艺术呢?
冠木佐和子 绘
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王德峰撰写的《寻觅意义》一书中,有一句话就很有意思,他说:
“当代的每一部艺术作品都好像是在自我立法”。
审视自我,是反叛而坦率的。这让我想到一位当代艺术家——Sawako Kabuki(冠木佐和子)。
01
蠢蠢欲动,上瘾着魔
她靠画臀部拿奖到手软?
佐和子,一位日本插画师和自由动画导演。
可这位女性艺术家并非以传统故事叙述出名,而是以独特的超现实主义风格、大胆不羁的波普式用色与过分坦率真实的观点闻名。
她在某本杂志采访中,这样描述自己的作品风格:
“一个充满爱、和平和屁股的世界。(A World of Love, Peace, and Ass.)”
尽管语出惊人,但这正是真实的佐和子,一个游离在奇思妙想和禁忌边缘的画师。
佐和子的创作灵感,大多来自70年代的日本平面设计师和浮世绘,那些冲击着旧观念的大胆构图、露骨刻画,逐渐成为她必不可少的养分。
在融合了传统与现代的不同风格以后,她又着手将鲜艳的色彩和对比强烈的元素相融合。
最终,她创造出如今这般令人难忘的视觉体验。
一直以来,佐和子都受日本美术家、装帧设计师横尾忠则(Tadanori Yokoo)的海报作品影响颇深,自学生时代起,便爱上那些让人观感上“不太安心”的作品。
可比起佐和子的静态插画,她的动画与动图插画显然更为吸睛。
前面介绍过,除了插画师这一身份外,佐和子还是一位自由动画导演。
她的绘画生涯距今已占去年岁的一半,然而其中无奖可拿的年份却屈指可数。
从2011年至2022年,佐和子连续11年都有入围世界级电影节,西至欧美,东至日韩。其中有半数以上都最终获了奖。
尽人皆知的奥斯卡、昂西动画电影节,低调但国际地位超然的渥太华国际动画片电影节、萨格勒布世界动画电影节,林林总总少说有二十多个著名活动。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之中有好几支作品,都是代表整个日本作为国家级作品入围的。
能在日本这样的动画国家获得入围国际电影节资格,佐和子的作品早已超越了普通的艺术。
相信至此看下来,大家也能发现佐和子的作品总是富有激情的,这种观感多是来源于日本独特的文化景观。
“日本是一个性观念非常独特的国家,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日本人常常隐藏自己的欲望和性欲。我认为这正是造成如此多变态的原因。”
“其实我很高兴来自这样一个国家,我觉得这也充分影响了我的作品。”
表层的压抑,内里扭曲的黑暗情色。
诚如佐和子所说,日本过于独特的性观念,为艺术的探索提供了沃土,在这样的性文化氛围里,培养出过一众空山基这样的情色艺术大师。
佐和子向所有人坦诚了她对性欲的迷恋,她也直言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潜在的负面影响,包括男性误解她的意图而对她进行性骚扰行为。
她开始质疑,为什么男性会给她发送这类情色照片,但女性却从来不会。
于是,她对性表达的思考随着时间的流逝与阅历的增长,逐渐深入到了更复杂性和特有性的挑战之中。
事实上明明是差异无几的内容,但相较佐和子静态插画作品中过于直白的裸露,动画及动态插画的观赏性要强上很多。
这大概是由于画与画间流畅的衔接、脑洞大开的转场,冲淡了视觉上的冲击和刺激,增添了一丝幽默感和趣味性。
02
她用着特立独行的灵魂
过着剑走偏锋的艺术人生
1990年出生的冠木佐和子,开始艺术道路的契机和许多艺术家同也不同。
她说是因为五岁时被幼儿园老师表扬了画作,于是早早萌生进入艺术领域的决心。
诚然,佐和子有着渴望被人关心的敏感。
高考后,佐和子在多摩美术大学学习平面设计。
就在这里,她磨练出一种将低保真线条(lo-fi line)与娴熟过渡相结合的风格,这使她对描绘荒诞画面更为得心应手。
而且显然,佐和子作品中高超的无缝过渡技术,也是在多摩美术大学被启蒙。
那堂启蒙课,是佐和子人生中第一堂学习动画的课。授课的教授对他们说“图像最好是有很多变形和过渡”。
她认真听了进去,并始终将更好地变形与过渡,当做绘画的习惯。
随后,她本科制作的一支动画短片《Kestujiru Juke(肛門的重苦)》,入围了一个国际电影节,紧接着开始疯狂收割世界各地的动画节奖项。
这还不算完,彼时的她还凭借这支短片,作为唯一的日本人,入围了“动画届奥斯卡”昂西动画节的学生单元奖。
其实在这个时期,佐和子的艺术风格,就已经相当清晰了。
由于她作品从片名到内容都充满荒诞,因此还发生过一件小趣事。
当年一份报道她入围昂西动画节的英文杂志里,撰文的编辑本该在她参赛作品的片名后面加上名字的英文翻译,谁知道那位小编却括弧了这样一句标注——“你们不会想知道翻译的”。
*Kestujiru Juke,官方汉字为“肛門的重苦”,意为肛门沉痛的烦恼。
连名字都透露着一股荒谬感。
佐和子十多年艺术道路,我想大学应该可算作她的分水岭。在那之后,她一改学生时代的平淡无奇,正式开始了剑走偏锋的创作人生。
第一件出格的事,就是她选择入职了一家色情视频公司;而在这6个月,她甚至一并完成了自己硕士学位的课业。
当然,色情视频公司的工作经历对她的改变并不大,只是或多或少刺激了她的创作欲。
放纵、随性、敏感,光怪陆离的转场过渡,变化多端的象征,眼花缭乱的元素......
佐和子描绘的就是人们激烈的自身欲望,可这些总是出现在情欲故事里。
从佐和子的作品中的确不难看出,她情绪浓烈非常。
比方说她的动画短片处女作,就是在本科进行的一段热恋恋情中,为了向男朋友示爱而制作,短片里是毫不遮掩的肌肤相亲画面。
可惜等制作完成,她也被男朋友甩了。
然后她伤情之余,便又制作了一支冲击力和刺激性极强的动画短片,也就是那部斩获无数国际大奖的《Kestujiru Juke》。
动画的BGM歌词里,写满了前男友难以启齿的癖好,就连片名也和这癖好有关。情绪浓烈得就像要将这段感情刻在心里一般。
佐和子非常擅长像这样以人体为媒介,寻找身体上极微小细节,并赋予这些细节以主观情感。
越是常人不敢轻易触碰、宣之于口的隐秘,她越是用轻松游戏的态度创作表现出来。
看似轻拿轻放的态度,其实是比谁都仔细端详的较真。
如她曾有一支爆火国内网络的作品——《ゴキブリ(蟑螂体操)》。
就是她选取了不同性别、职位、年龄的群众,让他们跳同一支舞,再运用转描技术(典型案例有《白雪公主》)制作成动画。
这支动画短片旨在表达人与人个体之间的差异,并引导人们思考“个体”的特点。
不过立意深刻,表现手法却较为前卫。有许多观众表示在看到这些画面时,都会感到迫切想要移开目光般的不适,但最后他们仍不禁在画面上停留。
这就是这些作品的魅力。
03
不理智、不舒服、不忍耐
她故意唤醒人们的不安
尽管产生不适、不安、不堪,却依然目不转睛。
这种矛盾的观感,是佐和子作品的最突出特质。
有些读者将佐和子的作品,解读为女性性欲或女性赋权的大胆释放,但佐和子的创作初衷,只有一个很简单的目标:
创作一些能轻易与年轻人思绪产生共鸣的东西。
“我只是想创造一些能让年轻朋友上瘾或着迷的东西。如果我能在他们成长过程中以好或坏的方式影响他们,那我就会觉得太开心了。”
是的,她提到了以“坏的方式”影响他人。
佐和子的艺术并非人人都能接受,或许在一些人眼里,她的艺术是“坏的艺术”,超脱于普遍的认知,甚至与道德感都仅有微妙的一线之隔。
不过这些现在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她很明白自己正在做怎样的事。
“既让人着迷,又让人反感”;读者爱恨交织、咬牙切齿,但他们仍会带着厌恶和暗自满足的心情,观看这些作品。
——实际上这些正是佐和子期待看到的读者反应。
她就是想用五彩缤纷的色彩,来修饰自己对社会规范的深刻反思。
有人发现,佐和子画中的女孩儿,身材都较为平庸。
个中原因是佐和子本人个子非常高,并且体型偏胖,年轻的她对此很不满意;然而她减肥成功以后,身边人的却对她说她太瘦了。
于是她变得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想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正常的体型应该是什么样。”
在漫长的青春期里,她一直为自己的身形自卑,然而她却在艺术中找到了慰藉。
“所以,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的角色都拥有比较统一匀称的体型。”
佐和子还在2020年受邀执导美国成人电视节目《Adult Swim》的影片。
对于题材,她选择了对自己改变颇深的《新世纪福音战士》。因为她从其中一个操控Eva的飞行员角色身上,想起了自己青春期时的不安。
自己的青春期也是孤独的,没有朋友,哪怕上了大学也从未和任何人共进午餐。
也许正是自己敏感不安,于是在艺术上压抑反弹,渲染了平静的癫狂、正常范畴中的异常气质。
她的青春期,会在中学学校走廊里模仿失控的Eva,会背诵剧中情感激荡的台词——那时她便明白自己对失控的东西有一种迷恋。
佐和子在2021年,创作了一组新系列静态插画,画中正常比例的人体上,画满了小人,密密麻麻,恐怕密集恐惧症患者看了都想从天台冲出去。
这些小人代替了人体的毛发排布在巨人的肌肤上,于是有的读者将这一意象解读为“人类是污垢”。
然而佐和子却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表达的,和她在阅读有关太空或深海的书籍、影像资料时,产生的那些不安感一样。
正因她意识到毫无节制的人类,在浩瀚宇宙中实则是多么无力和渺小,所以:
“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唤醒类似的不适感。”
编辑:第三方阵营玩家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