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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篇文章中分析说,宝玉同时娶了钗黛,宝钗为妻黛主为妾,是最好的结局,引发了很多人的愤慨不平。他们认为,以黛玉的条件,做正妻都绰绰有余,哪能屈尊为妾呢?都说好女不愁嫁,确实,黛玉算得上好女,家世好,才华好,形象好,但这是现代人眼里的好。红楼之所以是梦,作者曹雪芹先生就是希望读者能透过红楼之梦,回归理智,看清现实。以当时的现实来看,林黛玉的好,都不成其为好,反而成为阻碍她出嫁的负面因素。也就是说,以林黛玉各方面的条件,她很难嫁得出去,会出现无人求娶的现象。书香世家、探花、御史,都已是昨日黄花。如果把红楼中所有女子按照出身排序,林黛玉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位,“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难得的富贵两全。要富容易,要贵很难,一夜可以暴富,但三代才能出一个贵族。原因就在于,文明社会,以“文”为贵,只有让文化根植于内心,才能成其为贵。红楼众钗,唯有黛玉是被作者明点出自书香世家的,也是唯一一个具备文化之贵的金钗。更难得的是,林家世代相传到第五代林如海,没有躺在先祖的荣光里“安富尊荣”,而是靠自己的实力高中探花,并被钦点为巡盐御史,被皇帝委以重任。既有名望也有实权,林家依然算得上富贵两全。按照这个趋势,作为林家独女的林黛玉,会被求娶者踏破门槛。然而,这一切,都因林如海的去世而发生了逆转。现实社会,人都是现实的。《礼记》中说:“婚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故君子重之。”相比于现代人对婚姻的分分合合看得很淡,古人非常重视婚姻,因为婚姻承载着极为重大的使命,排在首位的即是“合二姓之好”。所谓“合二姓之好”,其实就是资源重组、优势互补,通过联姻的方式,加强利益联合。这正是当初贾府把贾敏嫁给林如海的原因。贾府虽然位极人臣,但在太平治世,以“文”为贵,林如海的“书香之族”正是贾府所缺的。通过与林家联姻,贾府顺利跻身士族,离富贵双全更近了一步。现在,林如海死了,林家绝代了,林家所有的荣光,都成了昨日黄花,只能当成故事传说,起不到任何实际效应。因此,从“合二姓之好”来看,林黛玉已经毫无价值可言。黛玉的健康状况,决定了她无法承担“继后世”之责。“婚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故君子重之。”婚姻的第一大使命是加强利益联合,以稳固家族地位,其第二大使命则是传宗接代。这二者,都关系着家族的存亡,所以“君子重之”,一定要慎重对待。传宗接代又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生育能力,二是教育能力。这里不谈黛玉在相夫教子上的能力,只说生育,她就已经不合格了。黛玉本就有“不足之症”,难受孕的体质,再加上她长期抑郁哀伤,身体差到“大约一年之中,通共也只好睡十夜满足的”。即使有机会受孕,也难支撑十月怀胎的过程。在婚姻的考量上,通常都会特别注重身体素质,男女双方都一样。以黛玉的身体素质,即使她有着强大的家世背景,稍有地位的人家都不会选她。何况她已经成了孤女。这是黛玉嫁不出去的第二大因素。贾母对宝黛模棱两可的态度,让黛玉早已名声在外。上面所列的两大因素,已经足够让黛玉失去婚姻价值。在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因素,让黛玉在婚配上无人问津。在红楼所在的社会,人们对女子的评价,以德为先,而男女关系则又是德中之重。在黛玉进贾府之前,宝玉就已经因“喜在内帷厮混”而名声在外。黛玉进府,贾母安排他们“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不避嫌疑,以至于让小厮兴儿以为“将来准是(宝玉和)林姑娘定了的”。这当然不是兴儿一个人的看法,王熙凤多次开黛玉的玩笑,也有此意。这就说明是普遍的认知。贾母从未表态,为何大家会这么想?因为贾母让宝黛不避嫌疑地长期相处,不符合礼仪规范,除非有定亲计划。贾府中人这么想,外人也会这么想。如果让冷子兴再遇到一个像贾雨村一样爱打听权贵八卦的人,再演说一次荣国府,他一定会把宝黛厮混的事顺嘴说出去。这种事被到处传扬,对宝玉的影响不大,对黛玉的影响却非常大。有了这种名声,谁还敢求娶?正如柳湘云说尤三姐,“我不做这剩忘八!”连无家无业的破落子弟柳湘云都不愿意做“剩忘八”,还有哪个世家子弟愿意娶有过“厮混”经历的黛玉呢?正如很多读者不理解尤三姐的“耻情而觉”,当时的社会也不能理解林黛玉的“质本洁来还洁去”。在宝玉眼里,尤三姐是“尤物”,在世人眼里,黛玉同样是“尤物”,都是已经名声在外的非正经女子。也就是说,在当时的世人眼里,林黛玉和尤三姐并无区别,都是自甘堕落的人,都不能作为正妻人选。对黛玉来说,这才是最致命的,只要宝玉不娶她,她就再无出嫁的可能。所以,如果黛玉没有早逝,她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宝玉收房,做宝玉的爱妾,继续与宝玉厮混,将“尤物”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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