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在隆
我的一辆永久牌“老坦克”,已伴随我走过了60个春秋,然而它毕竟年事已高,常要去找修车人整修。最近它的踏脚板不转了,我想把它拆下换个新的,可就是拆不下来。我先后去两家修车摊修理,修车人回答都很干脆,一个说“修不了”,一个说“不修的”,经我再三恳求,也无商量余地,原来他们都是修电瓶车的,修自行车嫌“赚头”少,所以不修的。
我推着这辆待修车在修车摊附近徘徊,“修车人今何在?修车人上哪找?”这也勾起我对往事的眷念。
这里曾有一个安徽籍修车人,名叫周长东,他身体硬朗,待客友好。一次因“老坦克”轮胎瘪气,我请他补胎,他检查许久没有找到漏气处,最后发现汽门螺丝松动,他拧紧螺丝装好轮胎后,我按当时补胎市场价付他两元,而他执意收一元,他的理由是“我只检查拧紧螺丝,没有补胎,所以只能收一元。”
我不是为他少收我一元钱,我是为他做事公正坦诚,之后我修车就成了他的回头客。其实他的修车也挺艰难,他十年修车搬了八次场。我说:“无论你搬到附近何处,我和‘老坦克’都会跟着你转的。”
平时我留意他的补胎细节,他把胎子补好后,戴上老花眼镜,或用手指在外胎内侧触摸,一定要找到漏气原因,即使胎子上嵌上了一点点玻璃碎屑,他也要用指甲钳夹住取出,他说:“宁愿自己麻烦一点,也要让骑车人放心一点,这是我修车的规矩!”
一次有位“老外”向他借个专用扳手,他从墙旮旯找到了扳手递给“老外”,“老外”用好扳手归还时塞给他十元钱,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借用一个扳手怎么能收你钱!“老外”竖起大拇指,对他用中文连声说“谢谢”,“老外”离开后他自言自语:“借用扳手就收钱,这要坍中国人台的!”站在一旁的我听了心有所动:一个普通修车人,和我们国家形象紧紧相连了!
以后我每次去修车,他的夫人总为我端来一张靠椅,用一次性杯子,放上好茶叶,给我泡上热茶。周长东边修车,边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说家长里短,谈上海故事。我呷着热茶,听讲故事,耳边时有“爷叔”声萦绕,心情不由缠绵起来,我哪里像来修车!我是来分享人间和谐美好之情呀!
后来他因老家有老的要照顾,小的要带领,就离开了上海,然而他为我修车虽已了,但情未了,我们之间已建立微信常通信息,他多次要我去安徽芜湖他老家作客。
我正回顾周长东为我修车的故事,竟忘记了手里还推着一辆待修车,我得去找修车人呀!
周长东在上海最后一个修车摊设在城乡结合部,我去过多次,那里也有我熟悉的人,出于对周长东的惦念,我推着待修车,去几里之外他的修车摊旧址,说不定在那里还能找到像周长东一样的坦诚友好修车人。
那里已新筑了公路,我已找不到他当年修车摊旧址,只看到一个中年人在屋前忙着,“同志,请问附近有修车摊吗?”“修车摊离这里老远,你要修什么?”我指了一下要修理的部位,他对修理部位只是瞄了一眼,而是认真地看看我,看他的眼神似乎向我传递这样的信息:你已是耄耋老人,还在和自行车不离不弃?只是他没有一瞬间犹豫,毅然担当起临时修车人角色:“我给你修,试试看”。
修车人不用找,修车人在眼前,我真有“天上掉下个修车人”似的激动,“您即使修不好我的车,我也要感谢您!”此话我重复了几遍(心情激动时说话会啰嗦这是我老毛病)。
他用扳手在踏脚板销子上折腾了一回,销子没有松动。我很不好意思,“谢谢你,我还是去找修车摊吧!”然而他不肯罢休,仔细辨认销子上螺纹是“顺牙”还是“反牙”,当他确认后用榔头在扳手上轻轻敲二下,销子就松动了,我喜出望外,从褂包里掏钱付他辛苦费,他顿时一脸认真:“我不是修车人,怎能收你钱!”我一时找不出其它感谢方式,只能留下电话,以后多多联系,他欣然接受。
普通修车人周长东,临时修车人陈友刚,你们都把“人间是有真情在”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会永远记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