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没有嫌弃过雪雁,至于说雪雁给林黛玉拖后腿,那是没注意到雪雁后来变化有多大。
雪雁是林黛玉从林家带过来的丫环,贾敏去世后,考虑到年幼的林黛玉需要成年女性悉心教导,林如海将林黛玉送到了外家贾府,由贾母抚养。
跟着林黛玉千里迢迢来到贾府的林家奴仆,只有一位老态龙钟的乳母王嬷嬷,另一个就是一团孩子气的黄毛丫头雪雁。刚来到贾府的林黛玉,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而古人丫环和小姐大多同龄,所以这时候的雪雁,也不过七岁左右的孩子。
这样小的孩子,除了陪着主子姑娘说说话玩玩游戏,她能做什么?所以一到贾府,贾母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自然觉得不够外孙女遂心使唤的,所以马上拨出自己身边的二等丫头鹦哥(后易名紫鹃)出来。
很多人会很好奇,贾母不是很疼爱黛玉吗?为何不拨个一等大丫鬟给她使唤呢?
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有专门讨论到。原因不外乎是紫鹃本身业务能力很强,不比一等丫环差;
其次是贾府的一等大丫鬟,都是放在长辈屋里的,所以袭人拨给宝玉后,她的“人事档案”还在贾母屋里,月钱在贾母屋里拿,就像我们现在说的“借调”,贾母将袭人拨给贾宝玉,旁人还各种愤愤不平,她不可能给刚入府的外孙女招仇恨;
最后,贾母疼爱黛玉众人皆知,作为二等丫环的紫鹃看到贾母如此看重自己,自然尽心竭力服侍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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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毕竟是贾府的家生子,背后有多年的业务经验,加上大雪雁几岁,行为更为稳重妥帖。所以,自一进府,雪雁就注定成为紫鹃的背景板了。
在第八回,作者初次安排雪雁当差,是描写她为林黛玉雪中送手炉的情节。林黛玉正磕着瓜子冷眼旁观薛宝钗与贾宝玉的互动呢,正好借此机会嘲讽两人。便问雪雁:
“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
雪雁懵懂回答,是紫鹃怕姑娘冷,让我送来的。而黛玉听后却笑:
“也亏你倒听他说,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在场的人都知道,林黛玉这句话实际是在说贾宝玉,但是雪雁刚到,并不了解之前发生了什么,书中没有再描写雪雁的反应,但是我们基本可以肯定,雪雁听后也只有沉默不语,一脸莫名其妙,因为素日里林黛玉待她们,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相对于其他丫环,黛玉的丫环存在感似乎都不太高,这也间接说明了林黛玉行为的低调。素日里丫鬟们玩闹聚会,作为贾府“老人”,紫鹃都很少出现,从苏州来的雪雁就更不用说了。而在前八十回,雪雁的出场也是屈指可数的。
可到了续书部分,雪雁却突然被浓墨重彩了一会。那是贾宝玉和薛宝钗成婚,稀里糊涂的贾宝玉,被长辈们哄骗称要给他和林妹妹办婚事,满怀期待。而为了将戏演足,他们找来了跟着黛玉来到贾府的雪雁作为宝钗的陪嫁丫环,好让贾宝玉信以为真完成婚礼。
而雪雁也果真去了,正好这日林黛玉魂归太虚。
所以,很多人认为雪雁背叛了林黛玉,是她拖了林黛玉的后腿。
然而,这不过是续书里的情节,而宝玉大婚、黛玉之死一节,跟前八十回的种种伏线和情节是背道而驰的。
譬如说,贾母一向认定宝黛爱情,不仅将两人称为“冤家”,还说自己“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你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
这话的意思,是要将两个冤家的事情管到底了;
又有王熙凤素来亲近林黛玉,对薛宝钗避之不及。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合伙设计调包计呢?尤其贾母,那是因为担心贾宝玉会病会疯会傻都可以不让宝玉读书的啊。深知宝玉离不开黛玉的她这样做,那不是想要宝玉的命吗?
所以,续书里的“调包计”到宝玉结婚到黛玉之死,都是违背原著理念的。
而雪雁,也不可能会做出这等背叛黛玉的事情来。
如果我们留心,会发现雪雁在贾府行走多年后,也变得机智世故了。
在第五十七回,雪雁去王夫人屋里为林黛玉取人参,出来时看到赵姨娘在跟她招手,雪雁虽然有些纳闷,还是过去看看是有什么话说。
原来这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赵姨娘跟王夫人告了假要回去奔丧。这去葬礼上按规矩就得穿白色的衣裳,赵姨娘自己是有这个衣服,但是跟着她去的小丫头小吉祥没有。想想也不难理解,就算贾府有给丫头们的定例,以赵姨娘的为人,也会吞掉的。
不过雪雁听后没有想到这一层,她觉得,府里的丫头,不可能连件白色衣裳。所以这对主仆,就是不担心自己的衣服脏了,不舍得穿,才来找自己借。
重要的是,素日里赵姨娘那边也没什么好处到潇湘馆这边,所以她拒绝了。
但是,雪雁拒绝的话术很巧妙,她说:
“我的衣裳、簪环都是姑娘叫紫鹃姐姐收着呢,如今先得去告诉他,还得回姑娘呢!姑娘身上又病着,更费了大事,误了你老出门,不如再转借罢。”
贾府的丫环,一类是家生子,像鸳鸯、紫鹃,还有一类是买来的,像袭人。雪雁两者都不是,这注定了雪雁在贾府的处境是很尴尬的。
这样的环境下,雪雁逐渐懂得了世故,你赵姨娘突然巴巴地来找我帮忙,我就算帮了你,也讨不到你的好处,所以我不愿意帮。
她开始懂得了算计。
其次,她看得出来,整个贾府的丫头那么多,赵姨娘却偏偏只找到她,这是柿子挑软的捏,认为她是外面来的好欺负呢。所以她没直接表示拒绝,而是拉出林黛玉和紫鹃出来做靠山。称她的衣服都让紫鹃姐姐收拾的,如果要用,这还得去报告林姑娘,可是林姑娘还在生病呢。
雪雁一口气把下面赵姨娘可能提出的要求都堵死了,谁不知道林黛玉是贾母的宝贝嘎达?人家病着你还要去打搅,可不是找事吗?而且听起来,这一件事要办成功下来,起码还要花费老半天时间,赵姨娘必定是等不及了。
深知自己弱势处境的雪雁,懂得借助现有的资源来保护自己了。
所以,雪雁已经不是刚入府的雪雁,她懂得在深不可测的豪宅大院中揣摩人情世故,懂得借用身边的资源保护弱小的自己,她对自己的团队非常忠诚,遇事想的是自己人是否能得到利益。从她和紫鹃交流中的表现来看,紫鹃也对她很是爱护,二人素日工作也非常默契,这样的雪雁,又怎么会拖黛玉的后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