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与它相似或相同的城市，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威尼斯”。
今年，是威尼斯建城1600周年。
421年3月25日被公认为是威尼斯的奠基日，圣贾科莫教堂在这一天铺设了第一块石头。
从2020年开始，有一个平常不太会出现的词频繁地出现在了新闻当中，那便是“quarantine”（检疫），检疫还是威尼斯人发明的，它源自意大利语单词“quaranta”，指的是40。
在瘟疫频发的年代，瘟疫都是经由航海的船只带到陆地上的，为了防止瘟疫的爆发，威尼斯人要求入港的船只在海上先停留40天，而如果有威尼斯人被暴露在瘟疫中，他和他的家人会被送到一座孤岛上隔离，40天后感染迹象消失后，就再送回家。
如果现在可以解封，想必会是去威尼斯的最佳时机，水城的水还很干净，天气足够温和，人也不会很多，会是相当难得的理想状态吧。
威尼斯是一座想起来时会更美的城市，一座停留在想象中的城市。在旅游旺季，会让人觉得太过拥挤，美便也打了折扣，而在淡季，又让人觉得雾气中的潟湖太过冷淡，少了点生活气息。
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仍旧抵挡不住这座城市的魅力，会想要实地地踏足。
诗人拜伦曾说，“凡是涉及威尼斯就是不平凡，她的容貌像是一个梦，她的历史就是一部传奇”。
01
文化、艺术中转站
对我们很多人来说，威尼斯的吸引力除了提香、乔尔乔内、丁托列托等等艺术家，它的中世纪建筑，它独特的水城特色，150条运河、400座拱桥、浪漫的贡多拉、扑所迷离的鬼故事之外，就当属威尼斯双年展了。
如果不算上奥运会的话，世界上最早的展会当然要数世博会，从1851年伦敦的“水晶宫”开始，每四年一届。1906年，世博会才轮到了意大利，在米兰举办。
但是，在这之前几年，1893年，威尼斯市议会就通过一项决议，决定策划一个意大利的艺术双年展，于是，1894年4月22日第一届威尼斯双年展拉开帷幕，也成了世界上最早的一个关于艺术的嘉年华。可是要知道，威尼斯直到1866年才成为意大利的城市。
随后，威尼斯双年展开始从艺术不断裂变到别的相关的各个领域，建筑、音乐、戏剧、舞蹈，当然还包括1932年加进来的威尼斯电影节，“国际电影节之父”，也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电影节。
以至于，近一个世纪以来的知名艺术家、建筑师、导演多多少少都与威尼斯有些联系。很多电影都是在威尼斯首映，很多艺术家是在威尼斯一举成名，很多建筑师到了威尼斯后才提升了国际影响力。威尼斯如同一个门槛，从这里跨过去后，就是新世界。
与别的培养艺术家的艺术之都相比，威尼斯是一个全然不同的城市，它当然有培养自己的艺术家，比如提香、乔尔乔内、卡萨诺瓦、卡洛斯卡帕，但它更像是一个文化、艺术的中转站，把最先锋的艺术家、艺术作品、电影、建筑等等从世界各地召集过来，再传播出去。
从历史来看，这确实非常像是这座城市会擅长的。
毕竟，威尼斯首先是一座商业之城、贸易之城，然后才成为的艺术之城。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这座潟湖城一直是一个独立的帝国，而且一度曾是最富有的商业帝国，虽然除了潟湖的鳗鱼以及盐田，这座城市什么都不产。
02
曾经的威尼斯，商业帝国
曾经的威尼斯，是世界贸易的中转站，是世界文明的阐释者，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为了进行买卖活动而组织起来的国家。
他们的国家从水中拔地而起，建在深陷烂泥的橡木桩构成的地基之上。没有土地，也就没有封建制度，没有骑士和农奴间的严格区分，独立而民主。没有农业，金钱就成了交换手段。没有淡水、小麦、木材，肉类也很少，生活的一切都要靠商业才能获得，船只、航海、货物运输便成了这个国家的刚需。
从这里，印度的胡椒被运往英格兰和佛兰德；科茨沃尔德的羊毛织物被运到德意志市民手中；中国丝绸被穿到美第奇家族银行家的情妇身上；穆拉诺岛的玻璃被做成阿勒颇清真寺的灯……威尼斯控制着从莱茵河到黎凡特的贸易轴心，影响了从瑞典到中国的贸易，运输着整个世界的货物。
任何东西在这里都可以成为商品，连从帝王谷出土的磨成粉的木乃伊，也可以作为药材销售。谁都可以成为发展贸易的对象，即便明文禁止基督教与伊斯兰世界的贸易来往，他们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将武器贩卖给埃及，将圣马可的遗骸藏在一桶猪肉里，从亚历山大港的穆斯林海关眼皮底下偷渡了出来。
“因为没有了商业，我们不知道将如何生存”，商业需求是他们的标准借口。
在东西半球之间输送商品，使得欧洲与东方两个经济系统联系在一起，促使崭新的品味的产生和选择概念的形成，威尼斯成了不同世界不同文化的中间人和诠释者。它把东方的味道、思想和影响，带到了欧洲。视觉理念、材料、母题、食品、词语，也通过威尼斯的海关关卡得到传播。
与此同时，威尼斯人也是地地道道的商人，他们以科学的精准性评估风险、计算收入和利润，比任何人都更早了解到一系列基本的商业规则：供应和需求的原则，对消费者选择、稳定货币、准时交货、理性的法律和税收的需求；长期有效、控制得力的政策。
15世纪末，外界人曾试图解读这座城市的意义所在，却发现这里不能和他们已知的世界相提并论，因而处处遇到悖论。
威尼斯物产贫瘠，却显得富庶；这里财富横流，饮用水却匮乏；无比强大却又很脆弱；没有封建制度，但监管却相当严格。它的公民节制、务实、经常玩世不恭，但他们却打造出了一座梦幻城市。哥特式的拱门、伊斯兰式的圆顶、拜占庭式的镶嵌画，让人仿若同时造访了布鲁日、开罗和君士坦丁堡。威尼斯自成一派。
它是唯一一座在古罗马时代结束后才兴起的意大利城市，它的居民通过偷窃和借鉴，创造了他们自己的“古典”文化，创造了自己的创立神话，并借鉴了希腊世界的神祇。
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座虚拟城市：一个没有实体经济支撑的离岸保税仓库——现代化程度令人震惊。
03
亚得里亚海的明珠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威尼斯”，威尼斯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所有的繁荣与没落。
在意大利与巴尔干半岛之间，有一条逐渐变窄的水道，这便是亚得里亚海，是地中海的一个大海湾。亚得里亚海最北端巨大而弯曲的海湾是威尼斯湾，那里的海水呈现出不同寻常的蓝绿色。
波河从遥远的阿尔卑斯山裹挟而来的沉积物在此堆积，形成了一大片壮观的潟湖和沼泽，威尼斯那些低洼的泥泞小岛便分布在瘴气弥漫的潟湖里，被几英里的浅水与外围的亚得里亚海分割开来。
几千年来——从青铜时代早期到葡萄牙人绕过非洲——亚得里亚海一直是连接中欧和地中海东部的海上高速公路，也是世界贸易的门户。
许多世纪里，经过亚得里亚海的航船将波罗的海的琥珀运到了图坦卡蒙的墓室；将蓝色的釉陶珠从迈锡尼运送到了巨石阵；将康沃尔的锡送到了黎凡特的熔炉；把马六甲的香料送到了法兰西的宫廷；把科茨沃尔德的羊毛运送到了开罗的商人手中。
木材、奴隶、棉花、铜、武器、种子往来运送，各种各样的故事、发明、思想也在往返航行中得到传播。
在亚得里亚海，地理位置意味着一切：地势过低就会被淤积的泥沙埋没，比如希腊人的城市亚得里亚；没有防御屏障就抵挡不住外来的入侵，比如在452年被匈奴王阿提拉夷为平地的阿奎来亚。
威尼斯之所以能够在这之后繁荣起来，是因为它处于敌人难以到达的位置。隐秘的水道和艰险的滩涂，这些于生存不利的条件，却也成了天然的屏障，在浅浅的潟湖中，没有入侵者能够进入这个地方。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将会成为世界贸易的转运站和世界文明的阐释者，亚得里亚海则是它的通行证。
04
起航，冒险
大海保护威尼斯人，为他们提供机遇，给他们难以计量的财富，也决定他们的命运。航海是他们周而复始的生活。
人类在大海的变换无常面前总是非常脆弱的，威尼斯方言将大海由阳性（mare）改为阴性（mar），在耶稣升天节这天举办和大海“成婚”的仪式。这是一种占有——“新娘”以及她所有的嫁妆成为“丈夫”的财产——更是一种安抚。
起航、冒险、利益、荣誉——这些是威尼斯人生活的指南。
05
战胜海盗，前往更广的海域！
为了更顺畅地发展商业，走出亚得里亚海、走向更广阔的海域是关键。亚历山大港、叙利亚、君士坦丁堡以及北非的海岸，那里有更发达的社会，能提供香料、丝绸、棉花、玻璃，威尼斯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它能将这些奢侈品转卖到意大利北部以及中欧。
威尼斯的地理位置让敌人难以进去，相应的，也让自己出海更加困难。威尼斯的水手们的难题是，在亚得里亚海南下航行很不安全。
亚得里亚海中部海域是危险的无人地带，时常有克罗地亚海盗出没，威尼斯人需要向海盗交保护费才能安全到达外海。直到执政官奥西奥罗上任，这位“几乎超越威尼斯古代史上所有执政官”的长官拒绝向海盗进贡，公元1000年时，决定起航远征。
奥西奥罗组建了一支庞大的舰队，桅杆上飘扬着圣马可旗帜，红色背景下的金色雄狮头戴皇冠，背生双翼，扬起的前爪之间打开着一本福音书——我们很善良，但并不好惹。
舰队一路南下，一边向沿途城市炫耀武力，一边通过精明的外交手段让别的港口臣服，又借助情报伏击并扣押了克罗地亚贵族，捣毁了海盗巢穴。然后原路返回，再次经过来时的那些城镇，炫耀战绩，最终光荣凯旋回到威尼斯。
如果说有一个时刻标志着威尼斯海洋帝国的崛起，那便是奥西奥罗凯旋潟湖。亚得里亚海必须是威尼斯人的海，在威尼斯方言里，将亚得里亚海称为“我们的房子”。
06
讨价还价，与教皇谈条件
1198年8月，离十字军成功攻克耶路撒冷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教皇英诺森三世向基督教世界的军事力量呼吁发起第四次十字军东征。
红衣主教索弗雷多被派往威尼斯，寻求船只支援。因为其他航海共和国——比萨和热那亚正在打仗，只有威尼斯拥有将整支军队送往东方的技术和资源。
威尼斯即刻派出使节回访罗马，别的先不提，只请求教皇解除业已颁布的禁止与伊斯兰世界进行贸易的命令。理由是他们城市的情况特殊，生存完全依赖于贸易，而贸易禁运令其元气大伤。
教皇并不以为然，毕竟，这座城市长久以来一直和虔诚的基督教事业对着干。它在成长的早期臣服于君士坦丁堡说希腊语的皇帝，并且它的艺术、礼仪和贸易都源自拜占庭世界。然而，它的市民同时也是拉丁人和天主教徒，名义上臣服于拜占庭视为“敌基督”的罗马教皇。威尼斯一直努力在两种对立势力之间维持自身的自由，而明里暗里与伊斯兰世界的贸易交往也并非不为人所知。
最终，教皇措辞严谨地许可了威尼斯人与穆斯林进行贸易，但明令禁止任何军事物资的交易，“无论是成品或半成品”，以防狡猾的威尼斯人钻法律空子。
07
圣战中的商人军团
十字军东征以捍卫宗教、解放圣地为口号，大部分民众都是出于宗教热情参加战争，但威尼斯人例外。
对威尼斯商人来说，十字军东征是一场大生意。
威尼斯参加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在1123年再次参加，从两次战争中，他们都获得了丰厚的物质收益。1122年，他们得到了推罗城的三分之一，在免税贸易的基础上从威尼斯潟湖直接统治那里——这标志着威尼斯海外帝国的起点，也是在一系列其他港口的立足点。
威尼斯人像一群中世纪的高级买手，在断断续续的圣战期间，在不同的港口，他们都能发现新潮的商品：在阿卡港能买到产自伏尔加河的药用大黄、西藏的麝香、印度和非洲的象牙、阿拉伯的海枣，在贝鲁特能买到靛蓝染料、熏香、珍珠和木材……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加深了对跨越文化鸿沟进行贸易的认识。假以时日，这些知识会使他们成为世界的诠释者。
威尼斯与东方的联系不止是宗教性的，更是美学性、商业性的。归来的商船队设定了人们的期待：在圣马可湾卸载的货物必然能使这座城市变得更加富有、高贵和神圣。作为爱国者的义务，威尼斯曾有规定：所有从东方归来的商人必须带回古物、大理石或雕刻，来装饰新建的圣马可大教堂。
08
精明的盲人执政官
1201年，当六名法兰西骑士抵达威尼斯时，威尼斯人便知道，即便教皇并不怎么待见他们，但也还是得和他们做生意。
当时的威尼斯执政官，是90多岁双目失明的恩里科·丹多洛，听了十字军代表们概述的行动规划后，带着威尼斯人花了一周的时间对这项任务进行了评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们将建造运送马匹的船只，来承载4500匹马和9000名侍从；4500名骑士和2万名步兵将乘船行进；我们还将为人员和马匹提供九个月的给养。这是我们能提供的最低限度的服务，运费是每匹马4马克，每个人2马克。我们提出的所有条件的有效日期是，从十字军从威尼斯港口出发为上帝和基督教世界效力——不管去往何方——的那一刻开始，为期一年。上述费用总计94000马克。我们将另外免费提供50艘武装桨帆船，前提是只要我们的联盟还在，以及我们将得到所有战利品——无论是领土还是金钱，陆地还是海洋——的一半。”
威尼斯人是经验丰富的商人，他们擅长签订合同，不但从时间和金钱两个维度进行了仔细的权衡，而且合同签得也非常有技巧。“免费提供50艘桨帆船”，让十字军代表们甚是满意；而一句“不管去往何方”，貌似无关紧要，后来才知道却是相当的意味深长。代表们只思考了一晚，便爽快地同意了。
威尼斯人相信契约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契约是威尼斯生活的金本位：它的关键参数是数量、价格和交付日期。
09
最奇葩的一次十字军东征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从一开始就面临财政压力，教皇想通过征税筹集资金，但失败了。十字军首领们交出了自己的贵重财物，还在威尼斯里亚尔托借了钱，也努力督促士兵们支付自己的旅费，七凑八凑也还有34000马克的缺口。
原定的起航日期为1202年6月24日，但十字军陆陆续续零零散散地到来，拖了好几个月才出发，人数也完全没达到一开始计划的数量。丹多洛的不满日益加深。
威尼斯人是商人，不是圣人，圣马可旗升起的地方，海港墙上和城堡大门上刻着他的雄狮的地方，都是“为了威尼斯的荣誉和利润”而存在的。而且，强调的重点总在利润上。耗尽了国家两年的人力与财力来准备这些船只和舰队，他们是不会就这么自认倒霉的。
于是，这场原本打算取道开罗攻占圣地耶路撒冷的十字军东征，第一站便打向了匈牙利的扎拉，一座威尼斯觊觎已久的沿途港口城市，而且是一座基督教城市，也就是说打了自己人。
丹多洛和十字军首领们商议，如果十字军帮他们先攻占扎拉，那尚未偿还的欠款拖延些时间也无妨，为了避免东征彻底失败，首领们同意了。
教皇得到消息后震怒，要绝罚威尼斯和十字军，但毕竟教皇远在罗马，信息传送慢，当教皇为他们攻占了扎拉而生气的时候，十字军已经被忽悠得开始进攻拜占庭的都城、基督教世界最大的城市君士坦丁堡了。
合同不是说好了吗？“不管去往何方”。整次东征，自始至终都没有针对穆斯林，反而把基督教世界搅得乱七八糟。
10
八分之三罗马帝国的骄傲领主
十字军攻占君士坦丁堡之后，1204年10月，对拜占庭的瓜分使得威尼斯一夜之间成为一个海洋帝国的继承者。一下子，这座城市从一个商业国家一跃成为强大的殖民帝国。
不像法兰克十字军那样只知道劈砍和熔铸，爱国的威尼斯商人十字军们带着丰富的战利品、大理石和圣物从君士坦丁堡返回，像鉴赏家一样，将艺术瑰宝完好无缺地带回家，去装点美化他们的城市。
1204年瓜分拜占庭帝国的受益者们建立了一系列带有怪异封建名称的王国——君士坦丁堡的拉丁帝国、萨洛尼卡王国、雅典和底比斯公国……而威尼斯人却像是起了个网名，称自己为——“八分之三罗马帝国的骄傲领主”。
商人向来仔细，就像在一台天平上计算商品一样，总共占到拜占庭帝国的八分之三。
精明实在、脚踏实地的威尼斯人思考问题时常用分数：他们将自己的城市分成六个部分，将船只的资金成分二十四等分，并将贸易投资三等分。
11
变着花样的帝国扩张
1204年之后，威尼斯一口气鲸吞了一个帝国。占据的各海军基地、港口、贸易口岸和岛屿组成了一个商业和航海网络，维持着它的贸易活动，莫东、科罗尼、克里特、内格罗蓬特、科孚岛……
而1380年后吞并的新领土，是一点一点蚕食而来的。威尼斯的手段也五花八门，比如派出大使去保证一个港口或岛屿的安全；拿几首武装桨帆船就足以说服一位身处困境的加泰罗尼亚冒险家去某个港口操纵派系 斗争；一个犹豫不决的威尼斯女继承人可能会被“鼓励”嫁给一位合适的威尼斯领主，或将她的财产直接捐给共和国……
总之，核心理念便是为了威尼斯的荣耀和利益，用最小的代价获取优良的要塞、港口以及防御地带。
有些城市也会自愿投靠威尼斯，但威尼斯也不会谁来都收。他们会做精细的成本分析，看看它有没有安全的港口、有没有良好的水源为船只提供补给、人民是否恭顺、是否控制一条战略海峡……达尔马提亚海岸的卡塔罗申请了六次才被威尼斯接纳，而帕特雷申请了七次。
当涉及全盘买入时，他们还会等着价格下跌。1408年匈牙利的拉迪斯劳开价30万想把自己在达尔马提亚的权利主张卖给威尼斯，一年后，当这些城市掀起叛乱抵抗匈牙利时，威尼斯仅花了10万就买下了这些城市。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耐心等待、讨价还价或者是赤裸裸的武力，威尼斯扩张了自己的帝国。威尼斯商人无处不在，圣马可旗帜随风飘扬，君士坦丁堡、贝鲁特、阿卡、推罗和内格罗蓬特都一度拥有自己的圣马可教堂，威尼斯跨越海洋输出着自己的形象。
12
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改变的开始
风水轮流转，帝国再强大，也会有没落的一天。1453年是非常关键的一年，世界格局转变的开始。
君士坦丁堡是被称为上帝杰作的“天纵之城”。三角形的城市，只有一条边与陆地接壤，靠20公里的城墙作为防御工事，由三代皇帝相继扩充和加固，能抵御当时最强武器臼炮的长时间轰击而屹立不倒。两条斜边都直接靠海，南侧为马尔马拉海，北侧为金角湾，海岸上设置低矮却异常坚固的石头围墙，那个时候要想抢滩登陆爬上陡峭的海岸进而翻越石头墙也是不可想象的。
唯一的弱点便是金角湾深处的城墙，为此在金角湾入海口他们拉了一条硕大的铁链以阻挡敌人舰队入侵。
既然无法突破铁链到达金角湾内，1453年，年仅21岁的年轻苏丹默罕默德二世带领着奥斯曼军团硬是将70艘桨帆船从陆地翻山越岭拖了3英里，直接空降到了金角湾内。
4月22日舰队入湾，到5月29日，穆罕默德二世便已骑着他那头配有金马鞍的骏马以征服者的身份进入了君士坦丁堡。第二天，君士坦丁堡的名字被永久更改为伊斯坦布尔，成为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首都。
君士坦丁堡沦陷的余震波及了整个欧洲。威尼斯海洋帝国的内部立即感受到了此事件的影响。一波波希腊移民准备在奥斯曼帝国入侵前逃跑。
奥斯曼帝国迅速扩张，到1460年，几乎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都被穆罕默德二世收入囊中。威尼斯也开始密谋暗杀穆罕默德二世，议事会授权了14次毒杀，当然，都没有成功。
13
晴天霹雳，达·伽马绕好望角到达印度
这边是步步紧逼的奥斯曼帝国，而另一边，新航路的开辟，更是晴天霹雳。
1499年9月，葡萄牙冒险家瓦斯科.达伽马从印度绕好望角回到了欧洲。威尼斯共和国派遣一名大使到里斯本宫廷调查，直到1501年7月，他的报告才送回威尼斯，震撼了整个潟湖。
威尼斯取得的名声和财富，靠的一直都是海上贸易。而现在，印度的香料可以通过新航路直接输送到里斯本，匈牙利人、德意志人、佛兰德人和法兰西人都能去那里购买，而且价格更便宜。因为发往威尼斯的香料经过了叙利亚和苏丹的领土，要面对层层关卡与高额课税，当香料到达威尼斯时，价格已经上涨了很多，原本只值1杜卡特的货物价格上涨到1.7甚至2杜卡特。
不仅仅是威尼斯，整个长途贸易的网络都注定要没落。这将是一个系统的终极，一个模式的转变。所有自古兴盛的古老商路和蓬勃发展的沿线城市突然变成了一潭死水——开罗、黑海、大马士革、贝鲁特、巴格达、红海诸港口、黎凡特的各大城市，甚至君士坦丁堡本身——全都面临着被逐出世界贸易圈的威胁。
地中海会被绕过，亚得里亚海将不再是通向任何地方的重要通道。
1511年，葡萄牙人征服了马来半岛上的马六甲，即香料群岛的市场。它带来的压力看似缓慢而不均，但葡萄牙人和他们的后继者将最终消灭威尼斯与东方的贸易。
14
既断了财路，又输了城池
一直以来，是大海给了威尼斯机遇，是海上冒险让威尼斯改变了世界。它为它的后继者——特别是荷兰和英格兰提供了一个榜样，那就是小国也可以通过航海来称霸全球。但它也留给世人一个教训，即通过海权维系的遥远殖民地是很脆弱的。
塞浦路斯在1570年落入奥斯曼帝国之手，1669年夏天，威尼斯放弃了对克里特的统治，威尼斯在爱琴海最北端的属地蒂诺斯岛支撑到了1715年，截至此时，其余殖民地均已沦陷，贸易也不复存在。
唯有威尼斯本土领海得以保全。直到1797年拿破仑入侵圣马可广场，烧毁了执政官的金船，用大车把青铜骏马运回了巴黎。
15
陆地开始比大海更具有吸引力
因为周期性爆发的瘟疫，这座城市的人口无法实现自我增长，只能依赖移民，而来到威尼斯的许多意大利人又对航海生活一窍不通。
1201年，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威尼斯的男性大多数是海员，而到1500年，他们大多数都已经不是海员。那些15世纪发迹的人们，不再把他们的儿子送去海上当见习水手和弓 弩手。越来越多的富人更愿意投资陆地上的房产，拥有一座门上有纹章的乡间别墅。
陆地开始比大海更具有吸引力。
当它开始失去对海洋的影响力时，威尼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发挥了影响力，这要感谢它伟大的画家们：贝里尼和乔尔乔内，然后是提香、丁托列托、维罗纳和提波洛，他们完全改变了人们对空间、光线和色彩的感知，对整个欧洲绘画和装饰艺术的发展留下了决定性的标志。
即便所有的辉煌全数褪去，它仍然还有让世界艳羡的美，让这座城市更加不可思议。
16威尼斯人可能会在2030年消失如今，当地居民正在离开威尼斯。30年前，这个历史中心大约有12万居民，现在只有不到6万。
每年有3000万游客到威尼斯旅游，这座城市正在慢慢地失去它的根。
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一些专家预测，到2030年，威尼斯将没有当地居民。
但是，这座城市从潟湖的沼泽中崛起，在大海的惊涛骇浪里淘金，在商业走到头后又成功向艺术转身，它似乎总能找到出路，它的未来或许不能被轻易限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