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母亲病重回家后,贾宝玉房中发生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当天晚上晴雯和麝月负责伴夜陪贾宝玉,晴雯坐在外面薰笼上不动,让麝月睡在贾宝玉房中小床上。这个安排看似小情节,实则反映出很多问题。
(第五十一回)宝玉笑道:“这个话,你们两个都在那上头睡了,我这外边没个人,我怪怕的,一夜也睡不着。”晴雯道:“我是在这里。麝月往他外边睡去。”说话之间,天已二更,麝月早已放下帘幔,移灯炷香,伏侍宝玉卧下,二人方睡。
贾宝玉每天晚上睡觉时,他房间外面有一个碧纱橱,晚上一般都是袭人在睡。听着贾宝玉夜里呼叫茶水、起夜上厕所等等。
袭人不在家,论资排辈就是晴雯需要睡在那里。后来袭人因被王夫人看重,晋升她为准姨娘,就不再陪侍贾宝玉床外,换成夜里睡觉警醒的晴雯负责。
贾宝玉窗外的碧纱橱是个特别的地方,贾芸当日来见贾宝玉就躺在碧纱橱上。碧纱橱是房间内的隔断。一般在主卧间隔一个床的位置。由丫头夜里睡,亦或者夏天睡了凉快。
贾宝玉房中的碧纱橱,就是袭人日常睡的地方。而袭人与贾宝玉“偷试”,也由于二人有机会同处一室,“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睡在那张床上,就有机会和贾宝玉近距离接触,可以近身自荐枕席。
袭人初试云雨情后,宝玉待她与别人不同,更得到王夫人赏识,与赵姨娘无异。
贾宝玉身边丫头谁不想袭人一样,有朝一日直步青云。奈何机会不是说有就有。贾宝玉虽然长大了,可怡红院那么多丫头伺候,他也不是好色贪淫之徒,纵使别人想要效仿袭人也苦于没有机会。小红挖空心思要与贾宝玉接触,她如果有机会睡在碧纱橱那张床上,早都不一样了。
如今袭人走了,晴雯却主动让出碧纱橱的位置给麝月,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晴雯高风亮节、冰清玉洁。
晴雯“心比天高”,不屑于自荐枕席取媚于宝玉,是她不爱睡那个床的原因。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晴雯有意成全麝月。
麝月在贾宝玉身边排行第四。四大丫头“风花雪月”,晴雯、袭人、茜雪、麝月,除了茜雪被撵走,袭人被王夫人看中,晴雯被贾母看中,麝月无人看中等待她的只能是年纪到了放出去配小子。麝月怎么能没有危机感?所以,在袭人之外,第二个与贾宝玉偷试的就是麝月。
(第二十回)麝月笑道:“你去你的罢,又来问人了。”晴雯笑道:“你又护着。你们那瞒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捞回本儿来再说话。”说着,一径出去了。
贾宝玉给麝月篦头,晴雯说成“上头”,暗示二人有偷试之情。晴雯说他们“瞒神弄鬼”的,与说袭人与贾宝玉“偷试”是鬼鬼祟祟一样意思。
晴雯知道麝月与贾宝玉有“偷试之情”,此番袭人回家,他们有机会和贾宝玉单独相处,晴雯无心此“机会”,她赖在外头薰笼不动,何尝不是给麝月创造机会!
晴雯自己不屑于靠牺牲清白邀宠,也有些看不起一些人的行为。但不妨碍她乐于把机会让给那些有需求的人。小红这野丫头自然不行,但麝月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姐妹,也是认定与她们要“一辈子在一处”,不分彼此又何不借花献佛?
晴雯虽然憨直却并不傻。她只是没想到别人会不顾姐妹情谊害她,才毫无防备受了暗算。她要有防备心,以她的聪明,别人不会抓住她的把柄。她死前也说“早知如此,也另有个道理”,就是醒悟了。
晴雯一定想不到,她为之着想,将机会留给对方,却换来麝月的有心算计。晴雯判词“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就是指晴雯被撵,背后是麝月向王夫人汇报。
麝月作为眼线,将怡红院的大事小情汇报给王夫人。她也是晴雯被撵的最大受益人。晴雯一心为她却遭恩将仇报,也是让人再想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