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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大醉骂一段故事,每次细度并不八卦,反而有惊心动魄之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是“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所谓“爬灰、养小叔子”,在焦大骂人当时不过子虚乌有,是他泄愤言语。最可怕的是他之前的两段骂,才是曹雪芹真正要表达的。焦大醉骂一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七回)焦大因趁着酒兴,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象这等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跷脚,比你的头还高呢。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把子的杂种王八羔子们!”焦大第一骂,骂出他自己从宁国府的大功臣,混得潦倒不堪的原因。世人都觉得焦大偌大年纪又有大功劳,晚年窘迫是忘恩负义的贾珍、贾蓉对不起他。其实,听了焦大骂赖二,就知道焦大落魄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二十年前,“焦大太爷眼里有谁”?焦大谁都瞧不起自然就谁都不敢惹。他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给自己争取更好的利益和晚年?“焦大太爷翘翘脚,比你的头还高呢”,言外之意他坐着,赖二得跪着、趴着。如此欺压人岂非恶霸行径?焦大嚣张太过,忘了给自己积德,也忘了储备晚年的“幸福”。他的晚年落魄不在于贾家不给他机会,而是自己不修德,肆意浪费主子给他的恩典。焦大的晚年和贾家的末世,何其相像!都是有功之臣晚景落魄。不是主子不给机会,曾经他们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问题是他们自己干了什么,导致晚年凄惨?记住,焦大代表的就是末世贾家骄狂自大!(第七回)那焦大那里把贾蓉放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就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了,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都说焦大醉了,醉汉口角不要当真,殊不知醉后吐真言。曹雪芹无疑就是借焦大醉话,揭开贾家惊心骇目的抄家真相。贾蓉是主子,焦大是奴才。当主子管不了奴才,奴才反而骑在主子头上颐指气使,甚至威胁要“噬主”,“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看似说“反话”,实则就是“反话”!焦大真是反了!还是那样:焦大就是贾家。他要对贾蓉“反”,预示贾家要对新皇帝“反”了。皇帝登基后,贾家根本不将他这黄毛小子放在眼里。老子当年的功劳,你这晚辈皇帝就要老老实实高爵厚赏的给予。殊不知,他们不臣服皇帝,皇帝也早视他们为威胁。唯一难处是祖宗承诺给贾家世袭,皇帝不能厚颜无耻撕毁承诺。但如果逼着贾家自己谋反,皇帝出于自卫而镇压就名正言顺了。所以,贾元春判词图画上那个“弓”,毫无疑问是“鸟尽弓藏”的意思。代表贾家和皇帝早都心怀鬼胎,就像容不得焦大的宁国府,以及看主子不顺眼的焦大一样。脂砚斋[甲戌侧批:忽接此焦大一段,真可惊心骇目,一字化一泪,一泪化一血珠。]做为读书人的脂砚斋,发现问题的敏锐还是非常值得肯定的。(第七回)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爬灰,养小叔子”其实没什么说的。从历史层面多说一句,《红楼梦》的宁荣二府分别有明清两代的影子。明成祖靖难之役爬上侄儿的“龙床”,是为“爬灰”。清孝庄皇太后下嫁小叔子多尔衮,是为“养小叔子”。这两件事在明清两代是赫赫有名的丑事。曹雪芹借以调侃一下不过是文人的恶搞。以焦大的身份,他根本掌握不了“爬灰、养小叔子”这些秘闻的真相。所谓“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就是他因为憎恨贾蓉、王熙凤不尊重他,将他捆了还要撵走而肆意辱骂罢了。不过焦大醉骂“爬灰”,引发秦可卿病重,死后又被贾珍利用“爬灰”遮掩她的死亡真相,又是另一回事了。这里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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