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小雪节令，气温骤降。父亲看我穿上了鞋面较厚的运动鞋，急忙挥手把我叫进了他的屋子。“我还有一双棉皮鞋呢，你上班穿上吧，一直放着它有啥用？”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于是我跟着父亲来到了他的立柜前，一阵翻箱倒柜后，他拎出了一双崭新的棉皮鞋。
这是一双款式陈旧的大头皮鞋，还是曾经姐姐给他买的，只是父亲舍不得穿，就一直放到了现在，至今少说也有十年了。记得前几年，父亲就拿出来让我穿，被我谢绝了。而这次我还是笑了笑说：“还是您留着穿吧，我现在有鞋穿。”话音刚落，父亲就有点不高兴了，他放高声音说：“咋了，你就不能穿上！”我看到说这话时，这双鞋在父亲的手里直颤抖。
其实我明白父亲舍不得穿，是因为每年姐姐都会给他买鞋，而父亲又觉得这双鞋是最好的一双，于是就一直放着。至于平时出门还是过年什么的，他常穿着半新半旧的鞋，依他的话说，都这把年纪了，还讲究个啥？就这样，父亲的很多新鞋就像岁月叠加的日子，安安静静地睡在他的立柜里。
由于我的拒绝，我再次看到父亲一脸的忧郁。父亲年岁大了，为了不让父亲为此难过，我连忙说：“这鞋倒还是真皮的，内衬也是羊毛的，虽然样式老气点，但穿上肯定暖和。”说着，我就接过了这双鞋。这时候，父亲脸上的沉郁瞬间烟消云散。
鞋到我手里了，然而我并没有马上去穿。可父亲却一直杵在我身旁，不时地说，多好的一双皮鞋，一直撂着它不穿，怪可惜的。想起过去，像这些话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了，可我总是充耳不闻。
看着父亲一直怔怔地望着我的脚，我才慢腾腾地脱下我的鞋，换上了这双老气横秋的大头皮鞋。整个过程，父亲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脚和他的鞋之间，仿佛这个距离就是难以逾越的鸿沟，看我穿着大小合适，父亲才长吁了一口气，脸上漾出了久违的笑容。
穿上父亲的鞋后，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情景。那时我从炕上跳下来，光着脚丫拖着父亲的布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父亲的两只鞋，对我来说就像两条长长的雪橇板，宽大、平稳、自在，穿脱方便，也不用掀鞋跟，不穿了，轻轻一甩，鞋脚就分离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父亲的鞋如果找不到了，总要问我一番。我一时也说不出来，他就只好弓着身子不是去床下找，就是去柜子下摸，折腾很大一会儿功夫后，才会让东一只、西一只的鞋紧急集合。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母亲离世多年了，父亲总是充当起母亲的角色，不是翻出一些经年保存的衣服，就是掏出几双过时的鞋让儿女们穿。可是我懂的，暮年的父亲，除了一些陈年旧物外，别的也没什么可给我了。
为此，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日里，我第一次穿上父亲的“新鞋”，感觉这是父亲的路在我脚下的延伸，让我再次感受到亲情无限的力量。
□赵华刚(劳动午报数字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