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现代化的生产工具造成生态破坏日益严重的今天,人们就越来越关注与自然生态之间的关系,对于绿色环境的渴望也越来越多地表现在文学文本之中。在“五四”时期,诗人郭沫若创作了一首名诗《地球,我的母亲》,诗中写道:“地球,我的母亲!/我过去,现在,未来,/食的是你,衣的是你,住的是你,/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报答你的深恩?”诗人以此来表达一个自然之子的地球观念。人类作为地球的儿女,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受之于地球上的自然万物,而人类应当报答地球母亲的恩情,可以说这是现代中国文学中对人地关系最集中、最生动、最深刻的表述之一。而人类与自然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出:“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一起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可见,地球是人类生存的基础,如果没有地球所提供的自然条件,人类无法生存。
作家和艺术家每一天都生存于天地万物之间与特定的社会形态之中,而丰富多样的、多姿多彩的社会生活,是文艺工作者观察社会、认识人生的重要对象;然而,人类所有的社会生活都有特定的人文环境,人文环境只有依托于特定的自然环境而存在。对人类社会生活的观察与认识,也不可能脱离对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观察与认识。人们常说“大江大河大武汉”,如果说最后一个“大”包括了这座城市的地域之广和人口之多,而前面两个“大”纯粹是指自然山水之奇,如果无此之奇,则后边的“大”也没有多大意义。
自然也可以作为独立的对象,成为文艺作品的重要内容,同时也会有作家和艺术家气质与个性的流露,甚至有他们自我的存在与规约。李白的山水诗,王维、柳宗元、孟浩然的田园诗,陶渊明的诗与文,苏轼的文与赋,就是典型代表。作家艺术家可以表现人类的社会生活,也可以表现人与自然山水之间的关系,更可以表现处于天地之间的自然山水本身。在唐代大诗人寒山的作品中,对于自然山水的发现、地理现象的感知、宇宙时空的想象,占有主体的地位。在英国湖畔诗派三位诗人的作品中,以及英美自然主义思潮影响下的许多作品中,对于自然山水描写也具有独立存在的、重要的审美价值。当代中国的许多作家特别是自然文学与地理文学作家,也特别关注自然山水的形态及其内涵,如刘醒龙的《上上长江》、邹惟山的《邹惟山十四行诗选》等。
社会生活是文学艺术的重要源泉,自然山水也是文学艺术的源泉,并且是无限丰富、生动的源泉。自然本有生命,山水自有情怀。春天来了,山清水秀;夏天来了,花果飘香;秋天来了,树红草黄;冬天来了,雪花如月光,大地似白霜。历代的文学艺术作品中,对此时空的构成与变化,多有记载、表达和保存,成为人类绚丽多彩而美好可贵的记忆,并且是人类所积累下来的宝贵的精神财富之一。最为典型的就是美国作家梭罗,他在湖边隐居两载,每日每夜地进行观察与思考,写就的《瓦尔登湖》成为世界文学名著。华兹华斯终其一生都没有离开英国北部的湖区,他的作品几乎都与湖区存在直接的关系,他的作品可谓是湖区的百科全书。
从哲学而言,自然山水是与人类同等重要的、与人类相生共存的伟大的生命共同体。然而,今天仍然有许多人对此缺少基本的认识。有人认为自然山水没有生命,只是供人类驱使的对象,肆无忌惮地进行破坏;有人认为只有人类生活才可以进入文艺,完全忽略了大自然的存在;有人在研究文学作品和文学史的过程中,不承认有自然文学或地理文学的存在,只重视那些表现人类心灵和相互斗争的作品。有的诗人只表现自我小小的内心世界,阴暗而混乱;有的影视作品热衷表现宫廷争斗,让人整天关注那些阴谋诡计;有的小说只是表现个人的情欲,而不关心民生的变迁与民众的疾苦。所有这些现象,都值得引起重视。如果有了对自然的尊重和崇尚,有了对人民的爱护与敬重,何愁文学艺术没有卓越而伟大的作品不断产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