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贵阳出发,向东行不远就到了龙里;从龙里向北走半个小时就到了满山翠绿的茶香村。而茶香村,并不以产茶闻名,而是以产刺梨享誉黔南,享誉贵州。
刺梨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在我的老家,满山满坡向阳处可见刺梨树。因为它结的果子形似梨子,我们叫它刺果子。刺梨树长得一蓬一蓬的,有高有矮、有大有小,在山坡上错落,新枝老枝层层叠叠。其实,野生的刺梨树都是随意生长,很难说出它的形状来。
翻过一个土垭,就进入了谷脚镇茶香村十里长沟。这里不再是陡峭的群山,而是比较舒缓的山坡,山坡上长着高大挺拔的松树,直刺蓝天的杉树,这些树一半是天然的,一半是2000年后实施退耕还林人工种植的。它们都成了沟底刺梨的天然生态屏障。这里的刺梨树,全不是我所知的模样。每一棵都在一米五左右,直径不超过两米,枝与枝条不再乱长交叉。我愕然。正在为刺梨树剪枝的李师傅说,茶香村的刺梨都是经过改良嫁接培育后的刺梨。改良后的刺梨树,不仅仅变得有形有样了,而且便于施肥、管护,便于剪枝、采摘,最可喜的是结的果实多了、大了。
二十年前,在贵州,在整个黔南,刺梨还是一个长在山上人未识的野果子。因为它普通,它的名字也就很多,如木梨子、山王果、刺莓果、刺菠萝,还有叫它缫丝花、送春归的。过去刺梨生长在野地里,它的作用和价值一直未被村民们认识和利用。新世纪,贵州果树专家樊卫国教授决心把自己对刺梨的研究转化成农民脱贫致富的金钥匙,把满山的野刺梨移植到农田里。樊教授的想法得到龙里县的支持,他们把种植培育刺梨选在了适宜刺梨生长的茶香村。头几年,一百多户的茶香村只有十多户人家种植刺梨。因为,种植刺梨从育苗到长大结果,长则需要五年,短则需要三年。而即使有三年挂果的,但凡有经验有耐心的果农也不会急功近利,他们担心树挂果太早伤了身,于是毫不可惜地用竹竿将繁茂的刺梨花敲掉。
生长在山坡上的刺梨树结的果子,最大的也就中指头肚大,改良后的刺梨却比大拇指肚还大。没有改良之前的一棵刺梨树只能产三四斤,改良后的一棵刺梨树能结三四十斤;过去种包谷,一亩地仅供一家人糊口,改种刺梨树后,一亩地一百一十株,少则产出二千多斤,一斤七八元,可收入一万多元;本世纪初,在茶香村只有三分之二的农户种植茶梨,五年之后,全村人都种植刺梨;过去茶香村人住土坯茅草房和石板房,现在是三分之二住上了小楼房。过去茶香村里的年轻人都选择外出打工,现在年轻人都乐意留在村里。
茶香村,一年四季有两个季节最为美丽最为热闹。一个是春夏交替的五月。在五月中旬左右的半个月时间里,茶香村十里长沟刺梨花竞相绽放。长着粉红花瓣、黄色花蕊的刺梨花最为艳丽,长着白色花瓣、黄色花蕊的最为耀眼……一棵棵刺梨树开满花朵,站在休闲亭,走在人行栈道上,放眼十里长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的海洋。在这个令人心动的季节,茶香村进入了旅游的旺季。十里茶香村,游人如织。
刺梨树像人一样喜欢群居,一棵树看着另一棵树,它们才会踏实地生长,安稳地开花,自信地结果,底气十足地把果实长得又圆又大。刺梨上长刺,刺梨的枝条上也都长着密密的小刺,小刺锐利,为深褐色。当刺梨树的枝条由深青变为淡青时,有经验的果农便知道,刺梨成长季就要完结了,接下来一个收获的季节开始了。
初秋带着它特有的印记来了。刺梨的树叶由深绿开始一点点变浅绿,挂在枝条上的刺梨也一天天由青色变为金黄色,就像一颗颗珍珠在秋日的阳光照射下闪着金光。农历八月底,果农们全家老少一齐出动,他们头戴草帽手戴帆布胶皮手套,满心喜悦地采摘比鹌鹑蛋还要大的刺梨。
公路上停满了前来收购刺梨的汽车,他们根据刺梨的大小,按质讨价还价,称斤约两后,金黄的刺梨像金山一样堆到了车上。鸣笛声在十里长沟响起,带来丰收的喜悦。
小时候吃刺梨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我那时没有想到,普普通通的刺梨会成为龙里和黔南人民奔小康的宝树,平常的野花野果会孕育出那么多生动传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