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伊始,法国作家米歇尔·乌埃尔贝克推出了他的第七部小说《幸福荷尔蒙》。时下,乌埃尔贝克成为巴黎咖啡馆的热门话题。
《幸福荷尔蒙》于1月4日上市,弗拉马里翁书局第一版印数就高达32万册,在法国各家书店橱窗里都摆在显眼位置,在今冬文学季出版的493部小说中拔取头筹,很快销售一空。德文、西班牙文和意大利文版本分别在1月7日、9日和10日出炉,还将出版卡斯蒂利亚文和加泰罗尼亚文译本。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据法新社报道,米歇尔·乌埃尔贝克的第七部小说在黄衫潮涌起前几个月已经写就,预料到了这场运动的兴起。
埃洛迪·穆尔兹在巴黎林荫大道街上开一家独立书店,1月4日一上午就售出了30册《幸福荷尔蒙》,一时洛阳纸贵。依他看来,作者乌埃尔贝克确是“一位敏锐的社会观察家”,作者的“准确预测”本能来自于他的实际生活体验,以及对整个世界现实的洞彻,这是他特别能引起读者兴趣的缘由。这部小说揭示了当今消费社会的空虚,现代化追求高生产率,不惜乞灵于高新技术,由高新技术来役使劳动者。
法兰西电视集团下属文化因特网站《文化邮箱》评论道:“乌埃尔贝克沉湎于从各个角度观察当代社会,洞见各种客体及其功能,在背景上审视自然美的侧影,城邦的丑陋,尤其偏重人类表现。在社会组织方面,从来没有一个人类社会如此这般建筑于劳务报酬的基础上。金钱交易,为权力效劳,构成一切的关键。”
《幸福荷尔蒙》颇具黑色幽默和尖刻的社会层面,让乌埃尔贝克的追星族醉心于他这本新著,售书头一天一大早就竞相赶至巴黎王宫广场的“德拉曼”、蒙巴纳斯的“弗纳克”、第六区的“敖德萨”和第十五区的“帝宫”等多家书店门前排长队争购。小说出版社弗拉玛翁书局介绍:“作者描绘出一个没有善心和友情,变得无法掌控的世界。”
法国“新闻电视台”进一步评论:“这本347页的小说锚定于当今的现实。或许,其关键意在言外,尚不可知。”
《幸福荷尔蒙》一书的主人公叫弗洛朗-克洛德·拉布鲁斯特,时年46岁,“身材魁梧、短壮,有点儿嗜酒”。他是一个农艺师,在孟山都跨国公司任职,经历跟乌埃尔贝克相同,负责给法国农业部起草递交欧盟的报告。像乌埃尔贝克一样,主人公也娶了一位年龄比自己小二十来岁的日本女郎为妻,住在巴黎十五区羊肚菌型未来派混凝土“图腾塔楼”。拉布鲁斯特一日从西班牙天体村归来,突然发现本已同他无甚情感交流的妻子耽于逸乐,对他不忠,于是心生杀念。在一家酒馆冷静思量后,他终究选择了避免犯罪坐牢,返回在旺代的故乡。浪子回头的历程中,他靠着心理医生开出的一贴荷尔蒙抗抑郁剂维系,思考自己还能否在孤独中找到幸福。这也是当今所有法国人希图克服淡漠忧郁症的普遍诉求。
“幸福”似乎是法国一类西方超消费社会渴望而难以企及的生活目标。《幸福荷尔蒙》作者的“露骨文学观”触及的正是这一主题,让众多读者在“生态滑水板”上有所体验。小说主人公弗洛朗-克洛德信奉叔本华,或封达纳的哲学,在寻觅无条件持久爱情受挫后,不时沉浸于往昔曾在几位女性身上寄托过的情爱。西方现代社会解体,因薄情而苦恼,整个氛围如此,难免不渗透进个人精神角落。弗洛朗·克洛德深切感受到:“对于弱者群体,外部世界是凶恶,冷酷无情的。”的确,整个社会苟活于朝生暮死,全然不顾及世界本质。严峻的现实灾难,远非注射几剂“幸福荷尔蒙”可以克服得了的。他得出结论:幸福只是一个旧梦。今朝在西方,外部环境变化,没有人再能够幸福。旧世界已经老朽衰败了。
小说主人公所说的“外部世界”,包括一些人眼中神圣的“欧盟”。他作为农艺师,颓唐中在诺曼底幸遇力挽农业危机的德国贵族同行艾默里克。无疑,艾默里克成为欧盟统一政策制约法国农业的可悲牺牲品,故其挚友弗洛朗-克洛德赞誉他是承继旺代贵族衣钵,乃至殉道的骑士。实际上,这是作者乌埃尔贝克逆潮流,反布鲁塞尔技术官僚的一种姿态。法国世界报女记者尼科尔·沃勒在1月4日《幸福荷尔蒙》面市当天写道:“着实重要的是,作者嬉笑怒骂,从卡尔瓦多斯省‘悬崖镇’的家 乐福销售市场,说到布鲁塞尔强加的牛奶限额,从抗抑郁激素的药效到亲戚自杀,从巴黎第十三区塔楼到重组家庭,一篇篇娓娓而谈,意趣横生,亦不乏自嘲。其白描手法独特,任凭读者自解其中滋味。”
法国解放报载文指出:“作者换位思考,描写农耕者危在旦夕,陷入绝望。”英国电讯报强调:“乌埃尔贝克预言了西方文明悲剧性的厄运”。
乌埃尔贝克2010年以小说《地图与疆域》获龚古尔文学奖,刚刚又从法国当局领到“荣誉军团骑士勋章”,被媒体追捧为“21世纪的巴尔扎克”。他又十分懂得商业营销术,深谙通过媒体传播兜售自己之道。他的每部小说发行量都高达数十万册,且迅速翻译成各国语言,流行全球各地。当然,他的每部小说称赞者有之,批评者亦不少。
电视资深文学节目评论员贝尔纳·毕沃十分重视小说《幸福荷尔蒙》的哲学内涵。一部文学作品竟然以科学词汇命题,乍看起来似乎有些怪异。或许,作者有言外之意,用身体不可或缺的养生激素当作“幸福丸”,给渴望慰藉的人们带来一颗“福星”亦未可知,如此释义,大概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