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丽宏
喜鹊和乌鸦
喜鹊和乌鸦,是体形类似的两种鸟类。
喜鹊常在屋顶上鸣叫,乌鸦却躲在树林里聒噪。
喜鹊的歌声带给人们的是喜悦,是美丽的期望。乌鸦的叫声却是不祥之兆,谁也不喜欢听。
我喜欢喜鹊,并不是因为它们是吉祥的象征,也不是因为它们的歌唱。它们的歌喉实在很平常,还不如天真的小麻雀,无法打动我。我喜欢的是它们飞翔时的姿态,张开的翅膀又宽又长,黑色的羽毛中夹杂着几点雪白,长长的尾翎优美地拖在身后,从空中掠过时,使我想起矫健的鹰。它们是一种美丽的大鸟,即便没有那些传说和象征,它们也值得人们喜欢。
我也不讨厌乌鸦。它们的鸣叫固然不动听,那单调沙哑的“哇哇”之声,听了让人心烦。不过,它们乌黑的形象却并不丑陋。只要沉默地停栖在树枝上,它们的黑色形象威严而端庄。小时候读过《狐狸和乌鸦》的寓言,在寓言中,愚蠢的乌鸦没有自知之明,狐狸的花言巧语使它忘乎所以,当它想炫耀自己的歌喉时,随着“哇”的一声,那块肉骨头就到了狐狸的嘴里。小时候还读过一个故事:一只渴极了的乌鸦,找到一只水瓶,里面有半瓶水,水瓶的瓶颈很小,乌鸦的嘴只能伸进一半,喝不到瓶里的水。这只乌鸦很聪明,它把地上的石子一颗一颗地衔到瓶子里,瓶里的水满了出来。乌鸦如愿以偿,喝到了瓶里的水。还听说过乌鸦反哺的故事,老乌鸦垂危时,小乌鸦们把找来的食物喂到它们嘴里。这样孝敬父母、回报长辈的行为,在人类社会也是美德,在动物中,更是极其罕见。
也是在小时候,有一次,看到一个船夫的老婆,抓到一只飞到河岸上的乌鸦。那女人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拔光了乌鸦的一身黑毛,使它成为一个光秃秃的小肉团,在女人手中绝望地挣扎,这只乌鸦成为她的午餐。那女人饥饿的目光,麻利的动作和乌鸦在拔毛过程中发出的惨叫,留给我极深刻的印象。乌鸦在我心里的形象是复杂的,愚蠢,聪明,而且可怜。到乡下后,小时候的所有印象就渐渐淡漠。在我看来,它们和喜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它们一样的自由,一样的保持着独立。它们张开翅膀飞翔时,同样使我联想到鹰。现在,对乌鸦的叫声,我也已经习惯,“哇”,像一声惊叹,突然响在寂静中,使我忍不住走出我的小茅屋,欣赏门外的天空和树林,欣赏掠过河面的飞鸟和游动在清波中的鱼……
云中的鸟鸣
从遥远的天空传来一阵鸟鸣。
我抬头寻找,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压得低低的乌云,在天空缓缓滚动。这鸣叫的鸟,难道是在云中飞翔?
鸟鸣忽隐忽现,终于渐渐远去,消失在天的尽头。
只听见它的声音,看不见它的身影。就像我心里的希望……
露珠
荷叶上的露珠在这里看不到,因为这里不种荷花。
芋叶上的露珠也许更奇妙。早晨,露珠在芋叶上颤动,几颗小的,合并成一颗大的,像稀世的大珍珠,晶莹夺目,雍容华贵,似乎把满天的霞光都凝聚在自己的身上。
早晨干活时,凝视脚下的泥土,我发现,只要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植物,只要这植物有叶瓣,不管这叶瓣多么窄小,上面总有一颗或者几颗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