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患病，医嘱此病缠人，急切中恐怕难以痊愈，还需中药调养。家人性子急，不耐烦自煎中药，就请医院代煎，灌在小塑料袋里，每日早晚各服一袋，极为方便。塑料袋中的药汁呈淡黄色，味道算不上苦，家人喝着喝着，也就坚持下来，只是药效不大，自我宽慰道：中药见效慢嘛。
有一次，医生忙中出错，医嘱中忘写了代煎送药几个字，家人交费时，也不曾留意代煎代送中药一栏是否扣款。结果，顺丰快递送来一只大纸箱，里面大塑料袋里，又套着花花绿绿的小塑料袋，装着名称、克数各异的中成药。家人拆开后傻了眼，数百包的中成药，如何去搭配成14帖中药呀？
等我回到家，望着堆成小山似的塑料小袋，也犯了愁。幸而纸箱里有一张中药清单，如党参1包、生丹参2包、知母3包等。我在客厅地板上铺了31张白纸，写好31种中药名称，分门别类地把中药各归名下，很快就整理清楚了。望着地上满目的中药袋，我不禁感叹：家里真可以开个中药铺了。
其实，我对中药并不陌生，还非常喜欢闻中药那股特有的味道。小时候，母亲换上甲亢，西药难以根治，就一直服用中药。每次母亲看完病，医生抄方一张，我便拿着去河南北路、武进路口的中药房，或宝山路、虬江路口的强华中药店，替母亲去配药。我那时候人长得矮小，惦着脚尖看营业员忙进忙出，百宝箱抽屉抽出抽进的。几个营业员分工有术，各管一摊。营业员把母亲的药方压在镇纸下，取出7张黄糙大方纸，黄铜小秤里的药材分别被抖在7张纸上，营业员完全凭着直觉，不用再细称。配完一种药材就划上一个勾，直到方纸上堆起了尖尖一座小山。有时药方里还有药引子，需要先煎或后煎，就另有一个小纸包，上面会敲着一个蓝色图章：“先煎”（后煎），混入到药材中。然后，营业员把方纸两两相叠，扣紧包好，再用一根细绳扎牢7包中药，大功就告成了。我在药方上代签母亲的姓名，营业员收进放好，这笔生意结束。有时营业员会称赞一句：小弟弟字写得蛮好的。我高兴得走路都有些飘，更愿意去中药店了。
回家后，母亲把中药倒入药壶中，先冷水浸润一下。药壶是泥土烧制而成，带把有壶嘴，杂货铺里随处可买，价格也便宜。药壶放在蜂窝煤炉上烧，一般为半小时到三刻钟，随即从壶嘴里倒出药汁，母亲就吩咐我把药渣倒掉。那时有人故意把药渣倒在马路中间，希望被路人踩踏，从而带走病痛。母亲从不让我干这种缺德事，我总是把药渣都倒进垃圾箱里。母亲持续不断地吃了数年中药后，甲亢到底被治愈了。
现在，我又在家里开始煎中药，待药汁沸腾，改用文火慢炖，屋前房内弥漫着久违的草药苦涩味道。我发现，自家煎煮出来的药汁呈深浓咖啡色，即使再煎煮一次，也远胜于医院送来的代煎寡淡药汁。我想，除了医院完全机械化、标准化的煎煮程序外，自家煎的药，里面更饱含着浓郁的亲情味吧。
如果有条件，中药最好还是自家煎煮，病痛大概也会好得更快些，我相信。
作者:居永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