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绯闻暗算,大观园第一美女丫鬟晴雯就是这么死的。
晴雯和宝玉病榻话别,愤懑不已地说:“只是一件,我死了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
这当然因为有人要算计她了。
要毁一个女人,最简便的办法是把她妖魔化为狐狸精。她只要是轻浮、淫荡的狐狸精,再能干再出色,也一定遭到人们普遍的轻视,一定被主流社会所杯葛。男人勾引女人堪堪可称风流,女人勾引男人绝对属于下流。所以骆宾王传檄天下,也是集中笔墨把武则天从道德形象上击垮,说她“狐媚偏能惑主”、“秽乱春宫”。
王善保家的报复晴雯,说晴雯“妖妖调调”、“不成体统”。
“这王善保家正因素日进园去那些丫鬟们不大趋奉他,他心里大不自在”,“要寻他们的故事”,她选了什么呢?当然是最简单最有效的造谣方式,直接制造最引起人群兴趣和兴奋的话题——说晴雯“妖妖调调”、“不成体统”。明明是晴雯个性张扬开罪了她,但王善保家的拿来说事儿的,是“狐狸精”。因为这招儿才够厉害,它的杀伤力和破坏力,足以致一个女人于万劫不复之地,让她死得透透的。
晴雯枉担了“狐狸精”的虚名,直接被肉体消灭了。
这个可怕的“虚名”之能成为杀手锏,最重要的一个特质是,它压根儿不需要任何证据,提出主张的一方完全不负担举证责任,属于“举证责任倒置”的类型。被扣上这个虚名的女人,得自证清白,不然这个虚名就基本被认定了。更要命的是,你就算愿意遍寻证据证明不存在这个事实,也并没有一个法庭真的来公开审理质证。
今天红楼梦的读者,都确信晴雯的清白。但在大观园的那场大清洗中,当时当地,是信晴雯是狐狸精的人多些呢,还是认为她清白无瑕的人多些?可就不大好说。
大观园里的人民群众之一,多姑娘,晴雯的表嫂,就深信晴雯和宝玉之间,一定是有一腿的。她在晴雯被逐、宝玉来探之时,“在窗下细听”,发现“你两个竟还是各不相扰”,大为意外,连连说“可知人的嘴一概听不得的”,“可知天下委屈事也不少”。
她的话里至少有两层信息:第一,她现在知道晴雯和宝玉之间是没事儿的了,晴雯委屈了;第二,晴雯和宝玉之间有事儿的传言很盛,在大观园“人的嘴”里是被嚼得很滥的话题。
女人热衷传播另一个女人“狐狸精”的虚名。
一个没影儿的传言,为什么会令大观园上下,从领导层王夫人到底层群众多姑娘,都信以为真,甚至喜闻乐见?往深了说,男人乐于相信一个女人的成功,是靠了狐狸精的狐媚手段,这比让他们承认这女人竟然是凭真本领硬碰硬地取胜占先,要好接受得多;女人热衷传播另一个女人“狐狸精”的虚名,往往是落在了后面,追又追不上,比也没得比,不如指她用了非常规手段,那是咱不耻不屑的,“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也算一种心理。 至于多姑娘“料定你们素日偷鸡盗狗的”,就更容易理解。她本来就是素日偷鸡盗狗的,跟一个又一个男人上床,是她生活的常态,“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小厮们都与这媳妇是好友”。以己推人,心理定势,让她信晴玉清白自然难得很。
比多姑娘更能代表人们听到此类流言时的普遍心态的,也许是王夫人。
她认定晴雯是狐狸精,无非是看到她“钗鵱鬓松,衫垂带褪,大有春睡捧心西子之遗风”,又妆扮得“花红柳绿”。袭人从另一个侧面证实,“太太只嫌他生得太好了,未免轻佻些”。
在王夫人的思维逻辑里,生得好,就“未免”会轻佻。这么美女,当然有狐狸精的潜质,简直就是天生的狐狸精,不做都屈了才。旁观者既觉得浪费,更觉得可疑,很难相信她会一点儿想法没有,傻不傻呀?会浪费资源而竟然不做狐狸精?(图、文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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