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趣之时游后花园中,曲径幽深不知其所往。有风徐来,花香袭面,开心怡肺也。余观夫花红柳绿,景致依依,心醉而忘返,遂入其里,欲察一究竟,解惑是也。
于是乎,蝴蝶开道,蜂鸟引路,带我至一高处。余放眼以观之,乃惊造物之神奇。于烟霞之间,昆仑之巅,有楼高百丈,巍然峙立,气冲九霄。夫云环雾掩,傲然挺拔,瑰伟壮丽,有神殿之姿也。想世间诸厦,皆刀凿斧削,痕迹分明,何如此物之浑然?恍若玉块之出土,仿佛金尊之贲尘。奇光乍曜,幻影闪烁,心驰兮神乱,目眩兮情迷。
于是乎,踏祥云以为阶,扶紫藤以高攀,托此身与流云,闻耳畔之回响。轻举如娇燕腾空,动辄有素雪飘扬。夫美人纷纭,沐春光而含笑,佩琼瑶而展颜。夫宝树婆娑,金玉荟萃,迎余以列队,挟余以飞仙。艳压星河之灿烂,媲美月宫之婵娟。仿佛前生早结良缘,修得今世会幽兰。
于是乎,乘风以降兮,驭神鸟之羽翼。凭虚而至兮,借诸仙之灵气。登兹楼以四顾兮,则有浮云漫布,呈万象于无极,紫光频显,曜峥嵘于八方。上下以视之,则山在楼中,楼在山间。百孔千窗,各各相联。十屋九室,互为包容。回廊转阁,雕梁画栋,亭台水榭,胜似天宫。夫琳琅满目,疑人间乌有。彼天仙之所,虽宇宙独具。
于是乎,闻琴瑟之音,钟璜之声。开铜墙铁栓之锁,入厅堂深宅之门。有女如云,正值妙龄。士独两人,貌若父子。沏落英以为茶,奉干果以为食。余乐而享之,其香纯而质朴,蕴百味于无穷。余甚喜,询左右而不知吾所处。乃视一人,年约五旬,乌发肃颜,美髯公也。余料其为主,遂正向以面之。其人微动,眉头稍蹙,视余而问曰:“阁下何许人也?”
余对曰:某乃也许人也。
复问曰:何国人?
余对曰:某乃上国人也。
复问曰:何种人?
余答曰:某乃特种人也。
公笑,复问曰:是何名姓?
余大笑,傲然以对曰:既来此,安不告以大名乎?追月公子是也。
其人亦大笑,曰:汝知我大名乎?
余言不知,其有不悦之容也。
复曰:既不知,则不必知也。
余亦不以为奇。
遂引入内,正中一榻,谓之白玉床。有女安然其上,银冠素服,雪额朱唇,晶莹玉泽,温宛淑雅。余往视之,近身以察。似曾相见,如约而遇。遂怅然道:此非黛玉之身乎?昔日魂牵梦萦,追之不得,竟于此见之,奇哉,幸哉!
余复观长者,云:汝即黛玉之父,曹公雪芹乎?
公曰:是也。榻间正是小女。
复视左右诸人,余叹道:悟也,红楼之上,黛玉之坟,钟磬之国,梦幻之乡,是否?
公答曰:是也。
复云:黛玉有救乎?
曰:有,须一人长伴榻前,待九九八十一载,不离不弃,寸步不移。精诚所至,美人感怀,情窦即开,方可苏醒。
遂云:诚然如此,余不忍弃之,何不见宝玉其人?
曰:其人便是。
顺其所指以视之,果有一俊男侧立美人畔。美人宝钗是也。
夫宝钗问道:何故来此?何故爱恋虚幻中人?
余对曰:以虚为实,以实为虚。弃实而恋虚,诚吾之劣性也。子以为如何?
宝钗无言,公大笑曰:“开辟鸿蒙,孰为情种?君误矣。”乃拂袖而去,众随后下。
余感慨以叹之,以为天赐仙缘,恰同我心之所欲。于是乎,守榻前而不舍,期美人之终悔。芳心醉卧,欲唤不能。情切系之,惟梦难圆。睡中美人,心益爱之。乃伏于黛玉侧,效美人仙姿。怜香守玉,笃定终生。
于是乎,悠悠数十载,忽然已至今。霎闻呼唤之声,余愕然醒。睁眼视之,唤我者黛玉也。有美一人,执余之手,抚余之身,初露羞涩,进显柔情。余见其金钗束发、玉带缠身,美目掩笑、桃腮泛春,乃心生爱怜,倍感温存。乃起而随之,信步园中,观花赏月,极尽风雅。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念其所终。
夫层峦叠嶂,有玉树临风,清溪促流,濯纤尘于波泓。挟飞雪于月下,抱美人而长歌。奏古韵于琴台,托遗响于冰峰。追往事以念旧,思故友而心恸。啸悲声而告秋水,唱哀诗以祭残红。痴于情而忘形,钟于义而多忧。
携黛玉以远走兮,不能避脱洪流,问余以原委兮,销余以苦愁。誓结以衷情兮,愿恒久而不渝。余愧报奇情兮,伊竟如此忠贞。不忍弃之而独步,惟伏志而偷乐。于大庭中常笑,于无人处洒泪。固愤世而不达,惟入仙家以求白。诚孤心以赴道,识玉人于虚化。
于是乎,驾浮云以畅游,巡昆仑于四周。慕山川之绝美,于飞鸟亦无穷。羡众生之怡然,独于我而不同。偕林姝以归隐兮,共私守而永生。弃人伦之正统兮,视虚幻以为真。汲甘露于花间兮,戏风月与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