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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05 16:42 |
老兵死了，倒在曾经他用鲜血保卫过的土地上，死的时候老兵的眼睛瞪的很大，我看见了。他身上涌出来又凝固了的血没能染红那面象征着荣誉的红旗却引来无数苍蝇的围攻，我想大概死对于他也未尝不是种解脱吧。
一九七九年，老兵十八岁，摸枪不过三月就赶上了南方那场教训“白眼狼”的自卫还击战。第一次上战场的老兵同所有第一次战场的新兵一样，听到大山那边隐约传来的炮声，他使劲的咽了好几下口水。誓师大会开的很隆重，绿色的海洋被一颗颗鲜艳的红色点缀的分外绚烂，无数年轻的头颅高高昂着，安静等待着他们伟大祖国的召唤。那一刻，所有人都屏着呼吸，高音喇叭里传来首长激昂的话语，...同志们，祖国人民在看着你们，祖国人民在等着你们胜利凯旋......
一颗一五二榴弹昨夜击中了三营宿营地，幸好那个时候三营的都赶去构筑防御工事了，只炸死了三个人.....老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着有些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南方不缺水，可这个时候谁又有时间去喝上一口呢？还有五分钟就要发动总攻了，五毛死了，蒋孝文残了，鲜血让满是硝烟味道的阵地充满了压抑，老兵又一次紧了下自己的绑腿，子弹已上膛，三棱刺在炮火准备的映衬下闪着嗜血的寒光，一分钟，还有一分钟，老兵手腕上“上海”手表上的秒针义无反顾着的继续着旋转。
终于，冲锋号响起来了....同志们，冲啊！！！
老兵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早没了一起冲锋的兄弟们，老兵试着在这个几乎没有一点光线的地方回忆一下冲锋号响起后发生的一切。敌人的火力很梦，因为离的太近，炮兵不敢支援，敌人的工事很隐蔽，冲了好几次都没能解决掉他们。四0火打在上面只留下个细小的白斑。老兵对连长说我去炸掉他，连长很用力的看了老兵一下，将一个爆破筒交到老兵手上，带他的老班长死了，一起来的五毛也死了，那一刻老兵的心里全是妈妈和妹妹的样子，要是我回不来了，请一定照顾好我的妈妈。老兵将这句话留给了满脸血污的排长，趁着一个火力间隙，借着发烟弹喷出了浓烟如闪电般的冲出了单兵掩体，狗日的东西，爷爷来了！！！
砰的一下像是铁和铁的碰撞声将老兵的思绪从凌乱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一扇门被打开了，一屡新鲜的空气挤进了老兵躺着的地窖。你，出来吧....说话的声音很陌生，老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同志会对自己如此冷淡，等到老兵一瘸一拐的顺着那屡空气爬出老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的地窖时老兵的头嗡的一下大了！！！
是敌人，到处都是，老兵被俘了....
老兵关于那场战争的回忆似乎到了他走出关了他整整半年的地窖时就断了，任是谁问老兵后来发生了什么，老兵都只是摇摇头说自己忘掉了。这个答案当然不能让人满意，老兵的执拗使的很多人只能是摇着脑袋转身走开。这其中自然包括被交换回国时审问他的那些领导，甄别前后搞了将近一年，老兵被部队按伤病不适合继续服役为由送到了地方，这个地方不是老兵的家乡，老兵的家乡在东北，那里有大豆高粱。
时间其实可以将很多东西冲淡的，它有如一股冲进碗里的滚开水，任是那碗里的汤曾经是如何的咸过，此刻那也就是淡了的。老兵在红旗焦厂当了十年的保卫科干事，一九九一年红旗焦厂倒闭，老兵和他那个老是生病的老婆和五岁大的孩子就开始靠着一个小夜宵摊子过活。我得承认，很多去老兵那吃宵夜的都是想听听老兵的那一段不算是光荣的往事的，不过老兵从来都没让任何人得逞过，老兵他永远就只是嘴角叼着半根似燃非燃的“红豆”香烟默默着干这干那。
一九九七年老兵的腰曾经很是直过那么一阵，据说部队上他的某位当了官战友要为他申诉，其中究竟我其实也不大清楚，我只记得那段时间老兵的精神特别好，一身洗的发白的老绿色军装又被老兵穿在身上了。没人明白老兵为什么会突然又穿上他那许久都不曾穿过的军装，找他打听，他也只是嘿嘿的傻笑，于是有人说老兵大概是当年打仗被炮弹炸坏了脑子，老兵听到这些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手把手的教着他那个已经十一岁的孩子大声的唱“向前，向前，向前....”。
再次见到老兵的时候老兵的孩子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老兵的儿子长的不怎么像老兵，老兵的头发白了许多，老兵的嘴角依旧叼着似乎永远都没有吸完的“红豆”牌香烟。我问老兵，最近生意如何，老兵怔怔的看了我许久才淡淡的叹了口气说，早没弄了，给城管给拉走了，呵呵。老兵似笑非笑像是同我道别，他走远后我又回头去看了他一眼，真的，他的背勾着像是没他身边的儿子高。
最后一次见老兵是二00八年，那年据说是所有参战的退伍老兵都有工资加，我兴高采烈的跑去老兵住的老房子向他报喜，几年前老兵的问题组织上经过“反复研究”决定给老兵俺正常退出现役处理，我没问老兵对那个“研究决定”是否满意，说真的，我在心里对那个“研究决定”非常的不满意。
现在，我没想到再见到老兵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四周的人纷纷小心翼翼的交流着自己打听到的关于老兵的一切。老兵的眼睛瞪的很大，嘴角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一个老女人扑在老兵的身上放肆的哭泣着，她一边哭一边喊：老公啊，为什么你要去管那些闲事啊，你这辈子管闲事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原谅我不能将老兵为什么死告诉你们，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老兵是为什么而死的。关于他的死这个地方有许多的传言，我不想将传言写在这，因为那些都只不过是传言，一些你不忍心去听的传言。总之，老兵就是真的死了，我知道，很快关于老兵的传言就会淡掉的，因为，这是一个每天都会有新鲜故事发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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