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地 |
2024-09-14 00:25 |
文博时空/文 文博时空 作者 金笛 2024年2月26日,殷墟博物馆新馆面世,伴着缓缓穿流而过的古老洹河,初春嫩柳轻拂,青翠欲滴,与粼粼波光相映生辉。公元前14世纪,商朝第十九位王盘庚,由奄(今山东曲阜)迁都至殷,定都于殷270余年。商王朝灭亡后,商都逐渐荒废,被淹没地下,史称殷墟。 从1928年至今,在太行山东麓的河南安阳小屯村一带,殷墟考古持续了近百年,被称为中国考古学的摇篮。 2005年,殷墟博物馆老馆建成,建筑面积仅1500平方米,展出文物以都城、青铜器、玉器、甲骨为主,而大量的文物沉睡在仓库中;2024年殷墟博物馆新馆建成,建筑面积5.1万平方米,形如破土而出的大鼎,新馆从衣、食、住、行、祭祀、农业、战争、手工业、文字等方面,全方位展现真实的商文明。宽阔的新馆,让几十年存放于库中的4000余文物重见天日,其中四分之三是首次展出。七十余年的考古成果,积淀而成的是一个立体、多维、纪实的大商朝,而不再只是《史记》中3000余字的记载。 在殷墟博物馆的对面,是殷墟王陵区、小屯宫殿宗庙区,世界上出土最大、最重的青铜器——后母戊鼎便发现于此。在《竹书纪年》中记载,“自盘庚迁殷至纣之灭,二百七十年,更不徙都。”在这期间逐步形成商中期的洹北商城和商晚期殷墟两座都城,至晚商约有14—16万人在殷墟生活。有“商邑翼翼,四方之极”之称,意为商都富丽堂皇,是天下之尊。 在洹北岸边,三千余年前的商人以玄鸟为图腾,以青铜为礼器,以文字为载体,书写了“率民以事神”的辉煌历史,开启中华礼制的伟大文明。 盘庚迁都,从山东奄(今山东曲阜)迁都到殷(今安阳小屯村)。到了盘庚的侄子武丁即位,开启了武丁中兴的盛世繁荣。 01 盘庚迁都与武丁中兴 盘庚迁殷后,商朝政治稳定,农耕发展,殷都的规模也已经很大了。武丁(?-前1192年)是盘庚之弟小乙之子,即盘庚之侄,死后谥为高宗,所以他又被称为殷高宗。武丁年幼时,小乙曾让他到民间生活了一段时间,深知民众生活的艰难困苦。他即位以后(商代第22位君主),兢兢业业、不敢荒宁,励精图治,决意振兴大业。武丁任用刑徒出身的傅说担任宰相,辅佐朝政。傅说尽力辅佐武丁,将商朝治理得很好,世称“武丁中兴”。 武丁中兴,摄于殷墟博物馆商代简史展厅 武丁时期的文化遗存相当丰富,宫殿、墓葬、作坊等遗存都有发现。代表当时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青铜业,有了突破性进展,如铜、铅、锡三元合金出现了;分铸技术已被广泛运用;青铜器生产数量大增,还出现了司母戊大方鼎、偶方彝、三联甗这样的重器。 在殷墟博物馆,最大的感触是,到处都是甲骨文。殷朝尚占卜,凡事无卜不行,无卜不为。商王视田猎为大事,田猎具有对内树威、震慑敌方、训练士卒的作用。 小屯南地2172号甲骨,发现了93个单字,文字清晰,大小均匀,契刻有力。该甲骨卜辞记录了商王于戊子、辛卯、乙未、戊戌、辛丑、壬寅、戊申、己未、辛酉、乙丑日占卜田猎是否有灾祸的问题。 在这片牛肩胛骨上,记录了一位商王在30余天内对11次外出狩猎的问卜,卜官根据甲骨裂纹的走向,推定商王外出狩猎是安全的。由于这片牛肩胛甲骨上文字清晰,品相优美,成为了众多甲骨中的代表之一。 考古学家在小屯发现的甲骨窖穴,震惊中外,1.7万多片甲骨集中堆放,被称为“中国最早的甲骨文档案库”,是甲骨史学上的一大奇迹。 嵌绿松石甲骨刻辞骨柶 嵌绿松石甲骨刻辞骨柶,是我国博物馆现存唯一一件文字镶嵌绿松石的甲骨。有一天商王去狩猎,捕获了一头水牛,牛的骨片赏赐给一位大臣,他把这件事情记录了下来。背后镶绿松石,是记事骨片,不是祭祀骨片。 盘庚迁殷摆脱了前商的乱象,恢复了“百姓由宁,殷道复兴,诸侯来朝”的局面。至盘庚之侄武丁即位,对鬼、土、羌、人、虎方等方国予以征讨,在青铜重器、纺织医药与天文等方面取得成就,为商代晚期社会乃至西周文明繁盛奠定了基础。 武丁中兴盛世,伴随一段美好的故事。武丁的王后妇好,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女将军,妇好多次受命征战沙场,为商王朝拓展疆土立下汗马功劳。她还经常受命主持祭天、祭先祖、祭神泉等各类祭典,又任占卜之官。然而长年的征战,使妇好不幸在三十余岁去世,武丁悲痛异常,把妇好安葬在宫殿区。 妇好的安息地,位于商代祭祀区域,因此盗墓者不认为这里会有墓葬。或许是岁月的恩赐,妇好墓完好无损。 在妇好墓中,大量珍贵陪葬品和殉葬的殉人全部完好,唯独不见妇好本人遗骨。至今仍是未解之迷,有推测认为妇好征伐方国,身殉沙场,遗体未还。武丁把妇好生前物品下葬。 司母辛鼎 司母辛鼎是殷墟镇馆之宝,重117.5公斤,长宽比例符合黄金分割0.618。铭文“司母辛”,是妇好的子女为祭祀亡母辛而铸此鼎,“辛”是妇好去世后在宗庙被供奉的庙号。 鼎内壁“司母辛”铭文 鸟形骨刻刀,妇好墓出土 镶绿松石骨蛙,妇好墓出土 镶绿松石骨虎,妇好墓出土 上面三件骨器,均放置在放大镜之下,仅指尖大小,在毫厘之间的骨物上,做工之细腻,可见商朝的手工业非常发达。 妇好墓出土的石杵 发簪顶端雕刻为兽首,妇好墓出土 02 拱卫王城的族邑 在殷墟宫殿区的周围,居住不同的族邑,他们是拱卫商王的不同角色。 不同的族邑聚落 戈,这个部族有着习武传统,把兵器作为族徽 衛,四个脚印,围绕中央。这个部族以护卫京畿为荣,以衛作为族徽 册,把竹简绳子穿起来,这个部族可能是史官家族。据《尚书》记载:“惟殷先人,有典有册。”意思是说,殷朝的先人就已经有书册了。 这带来一个问题,商人在竹简书写用什么工具呢?甲骨上的文字,是用刀契刻而成,但竹简上记事,大量的书写,用刀刻是很慢的。 按照晋朝崔豹《古今注》卷下《问答释义》记载:“蒙恬始造,即秦笔耳(指以兔毛、竹管做笔)。”唐朝李瀚《蒙求》:“蒙恬制笔,蔡伦造纸。”千百年来,人们对此深信不疑。但随着考古的不断发现,毛笔的历史更为久远,远在上古时期,就已经成为书写工具了,“蒙恬造笔”的一种可能是蒙恬改良了毛笔的形制。 商朝的竹简典册,经过三千余年的风化,难以保存,早已难寻踪迹。但是玉器、陶器、石器上的书写痕迹,却可以保留下来。 朱书玉戈 朱书笔迹,已有轻重粗细的提按变化 墨书玉戈 墨书玉戈上的字迹,粗细变化明显,与甲骨契刻的刀刻笔迹截然不同,有毛笔书写的美感。 晚商石字范 从手工业、农业、兵器、文化等方面,商朝已经比较成熟。那么他们的日常生活呢?以水井为例,可以一窥商人的生活智慧。 商代的水井,上有防雨顶棚,下有鹅卵石过滤净化。 由于水井中的湿度较大,井木得以完整保存。在考古界历来有,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的说法。 03 为什么说子是武丁妇好的儿子? 在殷墟王城,居住着一位王子。他名为“子”,他有着怎样的身份?他的日常生活是怎样的?通过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出土的1583片甲骨——3000多年前商代“王子日记”,还原了这位青年的喜怒哀乐。 殷墟博物馆“子何人哉”展厅入口 “子何人哉”展厅内部 为什么说他是武丁和妇好的儿子呢? 其一,子有祭祀先公、先王的资格。子须祭祀上甲,上甲是商代首位先公。他还要祭祀商朝创立者成汤,这表明子与商朝王族的血缘关系。 其二,在甲骨上的“王子日记”中,明确记载了子与商王武丁、王后妇好的密切关系。子做什么,都向武丁汇报。而武丁的出行,子要为武丁规划路线,也就是旅行攻略。子经常陪伴妇好出行。子在学习舞蹈,商王武丁亲自来看他的表演。武丁与妇好对于子,超过君臣之礼。 其三,在这批甲骨卜辞中,出现了20几位子姓贵族。这些王室成员都要听命这位小王子。 其四,子有一次祭祀武丁的父亲、母亲,祭品共用105头牛,说明子的实力雄厚。 从以上数点,判断子是商王武丁的直系亲属。 子往宜上甲 左图示中红色字体为:子往宜上甲,右为甲骨实物。子往宜上甲,意思是子卜问祭祀商的祖先上甲之事 左图示中红色字体为:子在翌日祭祀大乙,右为甲骨实物。大乙,就是成汤。
子卜问向武丁贡纳玉壁之事,上左标为朱红字体为:“子肇丁璧”
上左契刻字体为:“子肇丁璧”
上左标朱红字体为:“丁命子日往眔妇好于 麦”
上左契刻字体为:“丁命子日往眔妇好于 麦”,武丁命子与妇好同去两地。
子问是否向商王武丁报告制作玉器之事,上正中标为朱红字体为:“子作琡分卯,其告丁” 武丁来看子跳舞,下右标朱红字体为:“丁来视子舞” 下右契刻字体为:“丁来视子舞” 子做什么事情,要向妇好、武丁说一声。 这些占卜中,既有子向妇好请命告事,贡纳玉器、女仆及丝绸织物,也有妇好对子的赏赐、命子做事,以及与子共同出行,可以看出彼此之间的亲密与信任。 这是子占卜所做的一件事情,是否告诉妇好及武丁,上部中标朱红字体为:“子其告行于妇弜告行于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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