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人地 | 2024-07-01 0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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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紫鹃是个忠仆，对黛玉忠心耿耿，一心只为黛玉的利益着想。但是，关心则乱，当情商和智商双双欠缺之时，太急切的关心，就容易适得其反，造成不可收拾的严重后果。紫鹃“情辞试忙玉”就是如此，不但把宝玉吓成了痴呆，把贾府闹得人仰马翻，还断了黛玉的退路，把黛玉逼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金兰契”后，黛玉的注意力不再集于宝玉一身，她的未来有更好的选择。 第四十五回的“金兰契互剖金兰语”，是黛玉人生的重大转折点。自此之后，她不再只关注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不再把注意力集于宝玉一身。她不但开始担忧贾府“必将后手不接”，而且还通过《五美吟》，关注更多女性的命运。  此时此刻，必须自救，否则就只有掉下悬崖这一个后果。黛玉曾尝试叫醒宝玉，但宝玉听不进去，反而说出“凭他怎样后手不接，也少不了咱们两个人的”这样逃避责任的话。 宝玉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黛玉失望。黛玉很清楚，贾府就像一艘即将沉没的巨轮，作为被贾府收养的林家女儿，她完全有机会逃脱陪贾府沉没的命运，那就是嫁出去。 如果说此前的黛玉对宝玉情有独钟，那么梦醒之后，她意识到了宝玉根本不值得她相伴一生，这正是她写《五美吟》的初衷。 黛玉所吟颂的五美，西施、虞姫、明妃、绿珠都遇人不淑，唯有红拂“巨眼识穷途”，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侣。 很明显，黛玉想做逃脱牢笼的红拂女，宝玉却不是李靖。相比之下，宝玉更像是“尸居余气杨公幕”，在贾府这个繁华世界行尸走肉。  那么，现实中有没有这样的爱情？当然有，湘云就是身边的例子。 湘云的婚配虽然出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从湘云的反应来看，她对这桩婚姻非常满意。事实也证明，湘云“厮配得才貌仙郎，博得个地久天长”，可见婚姻生活十分美满，作者更是形容为“霁月光风耀玉堂”。  迎春被贾赦配给孙绍祖，“贾母心中却不十分称意”，但因为“想来拦阻亦恐不听，儿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况且她是亲父主张，何必出头多事”，所以没有过问。如果是黛玉的婚事，贾母的态度会完全不一样，首先是因为她对黛玉的关心远胜迎春，自然会精心为黛玉挑选夫君。其次，黛玉的婚事，只要贾母还健在，她是唯一能拍板的人，谁都不能拂她的意。 再看贾政，如果贾母不在了，贾政会如何为黛玉选择夫君呢？ 书中说“贾政又深恶孙家，虽是世交，当年不过是彼祖希慕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门下的，并非诗礼名族之裔，因此，倒劝谏过两次，无奈贾赦不听，也只得罢了”，可见贾政选择婚配对象更注重人品和门第，如果由他作主，必会为黛玉选一个“才貌仙郎”。 是的，离开宝玉这棵树，黛玉有林家的书香背景，有贾府的国公背景，她便拥有了在森林中选择栋梁的机会。  如果说，在此之前，外界对黛玉与宝玉不避嫌疑“厮混”还只能捕风捉影，那么，这次，紫鹃试玉，就让宝玉与黛玉的私情明朗化了。书中说黛玉“幸喜众人都知宝玉原有些呆气，自幼是他二人亲密，如今紫鹃之戏语亦是常情，宝玉之病亦非罕事，因不疑到别事去”，这只是黛玉单方面的想法，以为大家“不疑到别事去”。实际上，世事往往如此，只要是男女之事，都会往那方面想。连贾政都理解不了宝玉的“意淫”，当成“酒色之徒”，何况是外界呢？ 这就是紫鹃的愚笨之处：忠心有余，双商不足。她只知道黛玉吩咐她们“不叫和你（宝玉）说笑”，以为是“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着不尊重”。实际上，黛玉是从心里想要远离宝玉这个“尸居余气”的纨绔。经过紫鹃这一闹，黛玉选择志同道合良配的机会就基本断送了。 黛玉即使想退而求其次选择宝玉，也没有机会了，贾母坚决不会同意。 以紫鹃的见识，认为宝玉是最好的选择，理由也挺可笑的： “公子王孙虽多，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也丢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为妾为丫头，反目成仇的。若娘家有人有势的还好些，若是姑娘这样的人，有老太太一日还好一日，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  接下来的话，紫鹃更像是在危言耸听，“若没了老太太，也只是凭人去欺负了”。贾府娶进来的媳妇，哪个“凭人去欺负了”？除了王熙凤经常拿“我们王家”说事，王夫人、李纨、秦可卿可都没靠娘家撑腰。难道当初贾敏在林家是因为有娘家撑腰才不被欺负吗？ 回头再看贾政对孙绍祖的态度，贾政考虑的是孙家“并非诗礼名族之裔”，说明“诗礼名族”的重要性。如果是“诗礼名族”，怎么会随意欺负妻子呢？整个贾府，也只有贾赦从不拿妻子当回事，却也没到随意欺负的地步。所以，紫鹃这话，实在是没来由，只能说明她倾向性太强了，认定了宝玉。 当然，对于黛玉来说，如果失去了选择志同道合伴侣的机会，退而求其次，能嫁宝玉也不错。紫鹃的话虽然胡说的成分多，但有一点却说对了，“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黛玉的病体，黛玉的心性，宝玉最为了解，也最为怜惜。黛玉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在有生之年能得宝玉相伴，也是不错的余生。  别看贾母平常慈眉善目，但谁要是触犯了她的底线，那就绝不容情。 她的底线就是贾府的脸面。 早在第五十四回，贾母就借“掰谎记”敲打过黛玉了：“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现在，紫鹃做出这样的事来，以顽话试探宝玉，即使不是黛玉指使的，也与黛玉御下不严有关。贾母听了一辈子才子佳人的故事，哪一件少得了小姐的贴身丫鬟从中作怪？ 所以，这事虽然被薛姨妈以兄妹情搪塞过去了，贾母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正因为已经有了见不得人的私情，所以断不能让他们成婚，以免落人口实。 于是，黛玉就被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进，“诗礼名族”不愿娶；退，再没嫁宝玉的机会，至少贾母这关通不过。 这就是紫鹃鲁莽行动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心是好心，出发点是关心黛玉，实际上却对黛玉带来了不可估量的伤害。所谓好心办错事，大概就是如此。  做下人，忠心固然重要，长点心智更重要，至少要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懂得三思而后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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