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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地 2023-07-06 10:35
在浙江海宁盐官县,有一座奇怪的海神庙,说它奇怪,源于两点。
其一:这座海神庙供奉的海神,也即所谓浙海之神,陪祀左右的,大多是名垂青史、如雷贯耳的人物。
比如左起为吴越王钱谬,助越王勾践灭吴的文种,元朝著名科学家郭守敬等;右起为破楚报仇的伍子胥,废立二帝的霍光等。
可惟有这个海神,其形状样貌、来历事迹却无从可考,关于他的身份有种种猜测,比如有人说他乃是宋朝宰相李邦彦养子,后投黄河故道死而成神的忠正王李禄,不过即便是李禄,恐怕也不够分量高居这些大拿之上呀。


其二:这座海神庙规格之高,世所罕见。它乃是雍正八年(1729年)浙江总督李卫奉敕建造,其结构仿故宫太和殿,庙门一开,便是一座偌大的“江南紫禁城”。
正殿后有一座御碑亭,正面乃是雍正皇帝亲书的《海神庙碑记》,背面有乾隆皇帝亲笔的《阅海塘记》。
规格如此之高的海神庙,却供奉着一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的海神,以至于民间还有另一种猜测,认为这尊海神实则就是雍正本人的化身,甚至跟乾隆的身世有关。


这座海神庙在咸丰十一年毁于太平天国战乱,同治十三年巡府杨昌濬重建,再后面破四旧的时候又遭遇一次大破坏,如今现存于海宁盐官镇的海神庙基本都是后世重修的。
总之,有关这座海神庙中的海神到底是谁,到现在大家还在众说纷纭。而在同治年间重修之后,这座海神庙的传说又还多了一个版本,似乎能略窥迷雾背后的海神真面目。


望江门(又称草桥门),乃杭州十大古城门之一,门外江涂田野,乡民以种菜为业。望江运菜多由此门进城,因而有“望江门外菜担儿”的谣称。


当时望江门外有个叫汪甲的菜贩,早先跟一户姓陆的人家定了亲。后面经历战乱,汪甲的生意黄了,家道败落,以至于到了成亲的时候,竟然连办酒席的钱也拿不出,只能去抢亲。
所谓抢亲,也算当时民间一个习俗,迫于无奈之举,迄今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还流传着这种习俗。


彝家婚俗之抢婚
汪甲纠集了十几个本家子弟,抬着一顶花轿,冲到陆家,把人家女儿绑了塞进花轿抬着就往回跑。
事发突然,等到陆家反应过来,四处喊人纠众追过去时,才走到半道,就见方才气势汹汹的汪家子弟慌张失措地都往回赶。
还没等询问,汪家人就在那七嘴八舌,嚷嚷着方才发生的一件蹊跷事,据他们道:
他们把新娘塞进轿子里,一路上连跑带走,起初还听见新娘在里面嚎啕大哭,后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声音,或许是哭累了,亦或许还是认命了。
等到回到汪家,满心欢喜的汪甲掀开轿帘一看,轿子里面空空如也,新娘就这么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什么时候消失的?轿子什么时候变轻的?结果方才紧张又刺激,所有人只知道抢了人赶紧跑,根本没人留意。
汪甲等人只能灰心丧气返回陆家去报信,两家人就这么在半路上又碰着了。听完这事,陆家人自然不信,大家在那推推搡搡、吵闹厮打好一阵,这才一哄而散。
到了第二天,两家族长召集各自德高望重的长辈,甚至连汪甲此前定亲时候的媒婆都请来了,大家坐一起要好好掰扯掰扯这事。


汪甲道,肯定是陆家女儿半路上偷跑回去了,他们根本没抢到人。
陆家一听急眼了,光天化日,女儿从家里被抢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肯定汪家人要负责。
就这么争吵了好几天,两家人也把陆家、汪家,甚至沿途都搜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大家情绪越来越激动,都准备要去官府打官司了。
就在这时,陆家有个在海宁盐官做生意的族人赶了回来,告诉陆家老爷子,你女儿找到了!
原来,在距离望江门六七十里开外的盐官镇海神庙外,大清早被人发现有个女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族人本也在人群中看热闹,后面细看才认出,她竟然就是陆家的女儿!


陆家人赶紧跑去盐官镇,把昏迷僵卧的女儿给抬回家。女儿苏醒之后,也是昏昏沉沉,好像痴呆了一样,偶尔清醒的时候,在家人的追问下,这才惊魂未定地讲述了那日的遭遇。
当时她被人绑了粗暴地塞进轿子里面,可怜一个小姑娘遭遇这种事,自然是又惊又恐,嚎啕大哭,同时不停地奋力挣扎,愤怒跳踉,突然不知怎么地就从轿子里摔到了地上,随即就有几个青衣人将她左右拥着拉扯走,转眼就进到一间庙宇。
只见庙宇中端坐着一尊赤发垂肩、容貌丑陋的神灵,不过这尊神灵的两只耳朵好像聋了一样,不管她如何嚎啕大哭、惊慌尖叫,他都面无波澜、充耳不闻。
几个青衣人跟他沟通也是以手示意,打着手语,他才微微颔首,发声让她留下来做个仆役丫鬟。


在庙中几日,她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旁边一直有青衣人监督,稍有差池就大声呵斥甚至棍棒伺候。尤其每天给她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什么肉,鲜血淋漓的,直接就让她生吃。
可怜小姑娘看着就忍不住要吐了,哪里吃得下,只能饿着肚子,天天以泪洗面。
就在她想着要怎么自尽时,突然听见外面青衣人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要从海昌回来了。”(海昌,东汉建安五年 (200年) 置海昌屯田都尉,属吴郡,早已陆沉于杭州湾中。)
还有青衣人赶紧给神灵打手势报信,神灵那古井不波的丑陋面容上,变得更为狰狞扭曲,似乎也甚为惶惧不安,赶紧下令让把她赶走。
随即就有数个青衣人拖着她走出庙门,将她扔在地上。直到有人在海神庙外看见她,这才被救了回来。


这段故事听得陆家人面面相觑,不能做声。谁也没胆子冲去找海神爷的麻烦,只能自认倒霉、忍气吞声。
女儿自从回家后,好端端的突然会放声高歌,一会又在那痛哭流涕,完全变得神经不正常了。久而久之,即便是她亲生父母也颇为厌弃,后面索性让汪甲把女儿接走,娶回家当老婆。
汪甲跟陆家女儿竟然还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子女比他们娘要好一点,能够稍识人事,然而神气之间仍然看起来像个痴呆一样。


本篇出自清末俞樾的《右台仙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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