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人地 | 2023-04-25 07:59 |
四月，我和蓝小姐去香港，下午有时间她死活拉着我去油麻地的百老汇看了一场《烈火青春》，论对香港电影的热爱，我确实不如她和杨局长。 ▲2023年适逢《烈火青春》面世41周年，现时版权持有人美亚娱乐联同导演谭家明将之重新剪辑，务求还原至贴近当年构思，并将底片素材重新进行4K分辨率数码修复，于2023年4月6日在香港正式公映。 因为座位太前，几乎是昂着头看完了整场电影，看完百感交集，回来誓要写一篇稿，结果拖到现在。 事隔41年，《烈火青春》导演剪辑4K版上映，无疑是托赖张国荣之福，今年是他逝世二十年，这是纪念活动之一。  ▲夏文汐英文名:Patricia，侄女邓依婷现在TVB发展。   ▲片中两大女主演夏文汐和叶童演这部戏时都只有十七八岁，41年过去，两人际遇与人生各不相同，接下来我们会细说。  当然也因为它威名在外，作为新浪潮电影经典名片，它的性感镜头曾经轰动全港，还成为禁片，只上映七天就拿到了上千万的票房，拿到了九项金像奖提名。可惜当年遇到了很强的对手，许鞍华导演的《投奔怒海》，一无所获，却足以承先启后，影响深远。  ▲《烈火青春》入围第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九项提名，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谭家明）、最佳剧本（邱刚健、陈冠中、陈韵文、方令正、谭家明、金炳兴）、最佳男演员（张国荣）、最有前途新人（夏文汐、叶童）、最佳摄影（黄仲标）、最佳美术指导（张叔平）和最佳音乐（林敏怡），仅次于10项的《投奔怒海》。 2005年被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票选为“最佳华语片一百部”之一。   ▲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评选出的最佳华语片一百部。 当年在香港上映，盛况空前，报纸广告天天不同，抢眼的宣传语：“以性开始，以爱结束，最后面对死亡！”“新性道德观的建立”，真正是前卫至极。  要很仔细看，你才能看到这部片子后面大神如林——主演张国荣、叶童、夏文汐、汤镇业；导演是谭家明，副导演是关锦鹏，美术是张叔平，音乐是林敏怡，监制是刘镇伟、蔡澜，编剧谭家明、陈韵文、方令正、陈冠中……  ▲导演谭家明，1967年加入TVB，最初只是剧务，受甘国亮赏识，可以拍摄MV或是短剧集。1977年离开TVB，进军电影圈，首部作品是郑少秋主演的《名剑》（1980年），为开山之作，1983年《烈火青春》为电影新浪潮重要作品。1990-2006年间蛰伏，赴台湾、马来西亚做广告导演，同时担任剪辑师，王家卫的《阿飞正传》、《东邪西毒》均由他剪辑。2006年导演《父子》（郭富城、杨采妮主演），获金像奖最佳导演。  ▲谭家明因《烈火青春》而成为香港影史上举足轻重的导演，今年上映的《七人乐队》，便是邀请香港最具风格和价值的七位导演各拍一部短片，谭家明也位列其中。 他们或多或少因为这部戏结缘。  ▲关锦鹏在做完谭家明的副导演之后，很快开启了独立导演的生涯，1988年导演的《胭脂扣》，请来了张国荣和梅艳芳共同出演，使他获得第八届金像奖最佳导演奖。   ▲谭家明和张叔平则合作已久，在《烈火青春》之前，1981年谭家明导演的《爱杀》，是张叔平第一次做美术指导，戏里有令人难以忘怀的红白蓝影像，为电影美学实验之作。其中林青霞不穿bra的红裙形象，站在蓝墙之前，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遐想的意境，是张叔平的得意手笔，也是林青霞留在香港电影中的经典一幕。   ▲1990年的《阿飞正传》和1994年的《东邪西毒》均由张国荣参演，张叔平做美术指导，谭家明作为剪辑师两次获得金像奖最佳剪辑（与奚杰伟同得）。 我们今天就来说说关于这部电影以及与这部电影有关大神的故事。  《烈火青春》成禁片 《烈火青春》名垂影史的原因无外乎它在1982年11月6日上映时忽然被禁，理由是意识不良，41年以后再看也仍觉得尺度极大。  其中最著名的一场情欲戏是夏文汐和汤镇业在电车里的缠绵，二人虽然都未露点，却成为香港影史上的情欲戏经典。 谭家明热衷于尼采，拍摄情欲戏的出发点是“它是subversive（有颠覆性），也是transgressive（犯禁）的，要展现的是youthful energy（青春活力）”。因此在电车上缠绵，戏剧性地隐喻一种“游牧人”（即片子的英文名Nomad）的存在处境。  谈到电车上那场情欲戏，谭家明说那是没剧本的，“因为根本不需要剧本，只要预先分好镜头，顺序拍就是了。我安排剧务坐在上层，就是那个阿伯，代表保守的人。下面有两个穿左派劳工子弟学校的年轻男女，代表另一种意识型态，一般观众可能不太为意，其实是为了营造对比效果。”   ▲这出戏其实是导演的无心插柳，最初的剧本其实是两个乘电车回家再翻云覆雨，但租到电车之后谭家明心意一动何不改在电车上，才有了后来的一幕。 这是夏文汐第一次拍电影，电车情欲戏也是她的第一场戏，拍之前还喝了些白兰地。拍摄过程里，夏文汐坦言“惊到脚颤”，“拍了一整夜，导演要求好高”。  电影上映后，因风格太过前卫，导致公映第一天便接到不少举报，其中尤以时任香港教育专业人员协会首任会长司徒华的反对声最为强烈，说这部戏会教坏小朋友，意识不良。司徒华和谭家明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谭家明觉得此事非常荒诞——片中四个来自不同阶层的年轻人其所作所为虽为自囿于传统价值观的建制社会所不容，但对于这些年轻人，率性、反叛、越轨只是他们体验“自我”与追求“自由”的过程，尝试共同建设属于他们的和谐理想世界，因为他们就是“社会”！既没有防碍或伤害别人，社会能批判他们吗？即使只是短暂的乌托邦之梦，瞬间的活生生“存在”已凸显了他们生命的意义。 于是电影不得不下架，经过双方斡旋，最终”剪删了约一百五十至二百五十尺有关性 爱、暴力及对白的镜头”，经过审查，再重新上映。  至于删掉的镜头是什么，当年的香港观众十分好奇，如今《烈火青春》又重新上映，谭家明找到失踪已久的被剪片段，亲自剪接，重现了当年的表达以及构思。  被删的第一组镜头便是电车内汤镇业把夏文汐的白色内裤扔出去。  被删的第二组镜头是张国荣和叶童长达三分四十五秒的床戏。  在民风更加保守的中国台湾省，此片的上映也困难重重，直到夏文汐拍完《唐朝豪放女》，成为名噪一时的美艳女星之后，台湾才在1987年上映，此时这部电影已经诞生了五年。  ▲台湾上映《烈火青春》时的广告，翻摄自1987年《自立晚报》。看得出当时的台湾片商是把它当做情色片来宣传的。 但那时台湾坊间已经早就流传来自香港的完整盗版带，因此《烈火青春》在台湾的票房也极尽惨淡。  《烈火青春》的故事很简单，讲的是四个年轻人的恋爱故事。 一对富裕阶层的挂名表姐弟，张国荣和夏文汐，分头认识了街边男女叶童和汤镇业，青春懵懂，荷尔蒙迸发；后来因为夏文汐的日本前男友拖累，结果沉浸在大屿山大被同眠自由生活中的四个年轻人被日本坏人追杀，在海滩上决战生死的故事。  被《烈火青春》改变命运的大神 《烈火青春》这部片成为话题之作，当然成就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首先便是张国荣，这部电影是张国荣在影视圈的起步之作，帮助张国荣获得了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提名。 而他真正走红，则要到两年之后，在此之前，他一直星路坎坷。  ▲年轻的张国荣，住在租来的房子里。 1977年，21岁的张国荣参加丽的电视举办的亚洲歌唱大赛，以《American Pie》一曲获香港区亚军而正式出道，但此后他一直处于半红不黑的状态。   第一张粤语专辑《情人箭》销量不佳而被唱片公司解约，张国荣此时大部分时间在丽的电视演青春偶像电影，因为他的气质非常符合富家公子、娇俏少爷之类的形象，角色同质化严重，事业并无太大突破。  ▲1982年和周秀兰主演的《柠檬可乐》。 张国荣后来坦言，自己演够了那些“俊俏小鲜肉”的形象，“真想去整一次容，把孩子脸改一改”。1982年的《烈火青春》，张国荣听说导演构思后非常兴奋，以为自己可以演到不一样的角色，后来发现自己演的还是一个富家少爷。  但即便如此，这部电影也给予张国荣充分的发挥空间，在演此片后张国荣好像开始开窍了，所以他曾坦言，《烈火青春》是他真正的处女作。  谭家明提到拍《烈火青春》时，有天张国荣跟他提及自己的偶像，“Leslie希望建立一个形象，像《陌生女子的来信》男主角Louis Jourdan那样。Louis Jourdan是法国演员，不算非常受欢迎，但潇洒倜傥，文质彬彬，有艺术气质，张国荣的偶像就是他，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巧合的是，张国荣在《烈》演的角色，也叫Louis——但跟Louis Jourdan无关，那洋名是取自谭导的朋友陈国憙，即叶童后来的老公。 我问谭，当时听见张这样说，你有什么反应？谭边笑边答：“我话，‘好吖，你真识货！’你细心看，其实Leslie是有Louis Jourdan影子的，他做到那种感觉。”   接演《烈火青春》时，谭家明已经意识到张国荣身上的突出气质，优雅，以及忧郁，心事重重，情绪化，最近采访了谭家明的专栏作家这样写道。    巧合的是，在《烈火青春》的结尾，竟然有一幕戏被认为具有强烈命运隐喻。 在海边，叶童发现张国荣失踪，大吓一跳，众人焦急地东张西望，镜头却徐徐移向大海，对着缓缓滑过的帆船，画外音是汤镇业淡定轻快地说：“又掉下去了？”（如今看来，这句对白彷彿预兆了张国荣的命运。）   ▲谭家明说，这是片中他特别喜欢的一场。帆船镜头之后，张国荣现身于更高的天台上，阳光洒于俊脸，他盈盈笑着眺望大海，谭形容那天台是Louis的一个shrine（圣坛），让他片刻远离凡尘，沉浸于远方的想像。 事实上，这部片子对张国荣影响很深，片中有一个经典镜头，张国荣站在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音乐家之一David Bowie前。  David Bowie在早期专辑《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1972年）的封套上，展示着烫着大波浪、穿印花长裙的造型，在当时的西方社会引起轩然大波。  ▲David Bowie解释说：“我并没有易装癖。只是在巩固整个由我引领的时尚潮流前，我必须不懈地穿裙子。” 而张国荣在1997年的《跨越97演唱会》上穿了一双红色高跟鞋，成为站在红馆上第一个穿高跟鞋的男歌手，石破天惊，冲击着当时的香港，张国荣坦言自己借鉴了David Bowie的创意。   ▲张国荣《跨越97演唱会》，梅艳芳亦是表演嘉宾。    ▲张国荣的红色高跟鞋后来作为珍贵个人物品展出，后来他把这双鞋子送给了施南生，关于这件事我们有写过。 《烈火青春》之后，张国荣仍旧度过了一两年的暗淡时光，他在音乐上的成绩平平，演电影又演得意兴阑珊，以至于常常要做自己不喜欢的表演。  ▲蔡枫华当年也很火，大约是相识于微时，1985颁奖典礼上的那句一刹那光辉不代表永恒让他星途尽毁。  ▲1983年出席《金曲贺圣诞流行音乐会》，又唱又跳。   ▲1983年歌星舞刀弄棒为东华演功夫，张国荣耍大旗。 那时有记者回忆张国荣平时爱做的事就是买衣服以及频繁洗自己的BMW新车，看起来颇有点格格不入，媒体称他“孤僻”、“不合群”。     ▲1983年专辑《一片痴》，仍旧反响平平。 张国荣甚至希望用搬家来转运，他向记者展示自己位于太古城的新居（租住），表示自己的运气似乎在好转。 张国荣甚至希望用搬家来转运，他向记者展示自己位于太古城的新居（租住），表示自己的运气似乎在好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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