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地 |
2022-12-28 08:35 |
“我阳了”“多喝开水!” “我发烧了”“多喝开水!” “我嗓子痛”“多喝开水!” 在如今的疫情之下,“多喝开水”似乎已经跟相声捧哏口中的“那是啊”一样,成为了一句万能的安慰台词。
猫猫也要多喝开水! 成年人体内的水分含量约占体重的60-70%,但对于中国人而言,这部分水分或许都是开水。 开水,就是中国人的命根子。它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让我们这般如痴如醉?
中国人的命,都是开水给的 早在公元1883年,清朝著名美食家袁枚的孙子袁祖志游历欧洲各国,在总结东西方风俗习惯差异的时候专门强调: “中土戒饮凉水,以防坏腹,泰西务饮冷水,以为除热。” 其实,“歪果仁”并非不喝开水,只是他们的开水往往沦为茶与咖啡的陪衬。在世界上,似乎也根本找不出另一个国家,像中国一样对于纯粹的开水爱得如此这般深沉。
出于健康的角度考虑,开水的温度也不应过热; 超过65℃的热水不仅会灼伤口腔黏膜,更有着诱发食道癌的风险。 摄影/王晶 如果让我来给开水下个定义的话,它应该有两项必要特征:第一是必须要沸腾。喝开水的最初目的,是通过加热煮沸的方式,杀灭水中可能存在的病菌。 中国人对于开水的追捧,早已超过了杀菌消毒的最初目的。就算是达到直饮标准的纯净水,大家往往也会把它们煮沸后再趁热喝。所以开水的第二项特征则是要热,捧在手心里,暖到心坎上。 热衷于喝开水,并不是中国人的体质问题在作祟,毕竟与我们人种同源的日本与韩国一年四季也只喝冰水。喝开水,只是因为——我们习惯了。
福州, 小女孩抱着热水瓶、 背着新书包奔向福州开往重庆北的绿皮火车。 对于平素冰阔乐、快乐水不离手的年轻人来说,喝开水已经成为了我们与长辈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源。不过最近突如其来的疫情,又把封印许久的喝开水记忆重新拉回了现实。 在吞刀片般的喉咙剧痛之下,一杯35-40℃的温开水,入口远比凉水顺滑得多。平常一年四季都只喝凉水的我,在疫情之下也乖乖端起了保温杯。 所以,“多喝开水”并不是钢铁直男式的敷衍,它真的代表了在疫情下最为真挚的祝福!
写入中国人血脉的“喝开水基因” 中国人喝开水的历史,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故宫锅炉房的工作人员用暖水瓶运送开水, 故宫的值班人员饮水就是这么解决的。 早在距今超过5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农耕与畜牧的不同生活模式造就了我国与西方截然不同的饮食文化。 吃惯了牛羊肉的西方人,烹饪方式自然以烧烤为主。而我国先民则以大米、黍米为主食,相应地培养出了蒸与煮的烹调习惯。在一天的辛勤劳作之余能够喝上一口热腾腾的米粥,这是已然写入我们血脉中的“喝开水基因”。
我国古代的传统炊具,功能都是以蒸和煮为主。 制图/鱼一条 在宋朝时,一种名为“熟水”的饮料成为了奶茶般的全民“快乐水”。著名的才女李清照就是豆蔻熟水的忠实拥趸,甚至还专门写词为它“带货”: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在豆蔻熟水面前,就连茶叶都丧失了竞争力。
在宋朝,熟水与香饮子是最受欢迎的全民饮料。 制图/鱼一条 然而在没有保温杯和电热水壶的古代,想随时随地喝上一口热乎乎的开水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是一项仅仅局限在上层社会的奢侈享受。 将水烧开需要消耗大量的木柴资源,对于时常连饭都吃不起的穷苦百姓来说,这笔燃料开支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负担。
罐罐茶,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茶饮制作方式。 摄影/严肃 老百姓们并非意识不到喝开水的好处,而是实在无力负担。井水、河水,这些既不卫生又不稳定的天然水源就成了绝大多数人获取饮水的唯一渠道。 明朝言官杨涟因弹劾魏忠贤而惨遭陷害,于是“每晨起多饮凉水,以求速死”。在这些上层士大夫的眼里,饮用未经烧开的凉水,足可以直接与自杀划等号。他们奢侈的生活,与下层老百姓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喝开水,救得了中国人! 喝开水,不一定能治病,但可以防止人得病。
传统茶馆里的茶壶。 1932年,一场规模空前的霍乱疫情席卷我国23个省、306个市。电视剧《白鹿原》中那场毁灭性的瘟疫,就是对这场霍乱疫情的真实写照。在此等危急局面之下,曾在哈尔滨扑灭鼠疫疫情的伍连德博士临危受命,前往上海组织抗疫事宜。 霍乱通常通过不洁的饮用水传播。当时的上海还没有自来水,人们的生活用水通常取自周围的河流。往往上家人在洗衣服、倒马桶,下游的人们却在洗菜做饭。 伍连德博士敏锐地意识到,这种混乱的用水环境,已经成为了霍乱病情滋生蔓延的温床。想要消灭霍乱,首要措施就是解决老百姓们的饮水卫生问题。
从古井中打水,依然是许多人的生活常态。 将水烧开,就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消毒措施。因此,伍连德在上海大力推广开水房,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向周边居民售卖开水。 这种开水房的构造通常极为简单,只有一个灶台,以及若干烧水的水壶。因为灶台的样子像极了老虎,所以大家给这种开水房取了一个形象的别名:老虎灶。
老虎灶的外形,像极了一只大老虎。 制图/鱼一条 据说遍布在广东的凉茶铺子,也是这种喝开水文化的延伸。 在全民喝开水运动的大力推广之下,上海的霍乱疫情得到了极为有效的控制。在这次疫情期间,上海病患的死亡率仅有7.4%,为全国最低。对比之下,就在距离华界仅有数街之隔的英法租界内,死亡率却达到了约30%。 纵观人类数千年与疾病抗争的医学发展史,我们真正消灭的传染病也不过只有天花一种。相比医学的进步,以喝开水为代表的公共卫生事业,才是我们抵御疾病最基础的一道防线。
江苏省南通市,保温制品公司车间的工人正在精心生产保温内胆。 对于较早进入现代化的西方发达国家来说,他们大可不计成本地推广杀菌与反渗透技术,使得自来水达到可以直接饮用的标准。但在我国,通过煮沸来消毒杀菌的开水才是更符合国情的选择。 随着民国时期“新生活运动”与新中国成立后“爱国卫生运动”的推广,喝开水的习俗与廉价的开水房很快走向全国。全民喝开水,距今也只有不过短短七八十年的历史。
茶叶,是开水的最佳拍档。 摄影/咔咔 这种记忆距离我们并不遥远。在上大学时,每天提着暖壶去开水房打水,是比去图书馆、教室频率更高的“必修课”。自来水与保温暖瓶的普及,使得随时随地在家喝上一杯温热的开水再不是什么难事。曾经遍布大街小巷的开水铺子在上世纪80年代时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上海最后的老虎灶也在2013年时关停,成为了一代人逝去的童年回忆。
西安,陕西师范大学的开水房门前, 数百个暖水瓶从台阶上一直摆到了广场上。 一杯开水带来的温暖,足以驱散寒冬与疫情的阴霾。 所以,今天你喝开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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