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人地 |
2022-11-25 07:57 |
宝玉含羞说梦境，袭人伏身而笑，这是《红楼梦》第六回的情景，只是，这对于贾宝玉而言是青春，但对于袭人，就要复杂得多了。
在第五回，贾宝玉与贾母、王夫人等去宁府赏梅，至午间困倦，被秦可卿带到了自己房间午歇，就在这位侄儿媳妇的榻上，贾宝玉神游了太虚幻境。在幻境中，阅过薄命司册子，听了红楼梦曲子，品过香茗，醉过美酒，最后在警幻仙子的安排下，与一位形似秦可卿的女子成婚并进了洞房。
这一美梦，最终以被夜叉惊醒而结束。袭人赶来为贾宝玉系裤带时，碰到了他大腿处有沾湿，忙缩手回来，问宝玉是怎么回事，当时身边还有一众丫头和婆子，贾宝玉羞得不敢言语，只用手捻了袭人手心一下，文中称：
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一半了，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不敢再问。
青春期的孩子做这样的梦，虽然是正常生理现象，但即便放在今天，无论男孩女孩听到都会羞臊的，袭人当场脸红，是正常表现。
论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作为女孩子的袭人，就不该再主动提及这样的话题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回到贾母处吃完饭后，袭人“袭人忙趁众奶娘丫环不在旁时，另取出一件中衣来与宝玉换上。”袭人为何非要趁着大家不在，才给贾宝玉更衣？要知道素日里宝二爷更衣，也不是这样回避众人的啊。
更有在更衣期间，袭人竟然再次问起宝玉那梦里的事情，可文中已经说得明白，袭人已经猜中宝玉梦见什么了，这么一问，不等于是主动挑逗了嘛。不过贾宝玉没想那么多，对于贾宝玉而言，回忆梦境，是一种青春体验，是妙不可言，而对于袭人而言，这是她即将实现人生计划的第一步。
贾宝玉说梦里的事情，就算放现在，一般女孩子突然听到也要跑开，可是袭人没有，她“伏身而笑”，彼时的贾宝玉正意乱情迷中，见到袭人这等作态，岂有不动情的？自然求袭人同试梦中之事了。一个女子主动和男子引起某种话题，在对方细说这个话题时没有离开，而是待在原地凹造型，百媚千娇。
此举除了是挑逗贾宝玉，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所以，贾宝玉的青春，就这么钻进了袭人的套子里。
可是，在异常看中贞操的那个时代，袭人为何要主动去挑逗贾宝玉？作者后来用四个字说得明明白白。
在第三十回，袭人挨了贾宝玉的窝心脚后，当夜吐出了一口鲜血来，那袭人见到这地上的鲜血后，心凉了半截，文中写道：
话说袭人见了自己吐的鲜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想着往日常听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想起此言，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争荣夸耀”，四个字说尽了袭人的品性。原来看起来“笨笨的”花袭人，并非表面看起来的平和柔顺，而是想着抓尖要强，争荣夸耀呢。
可是一个丫头，怎样才能争荣夸耀？无非登上丫头的人生巅峰——成为姨娘。而要达到这个目的，袭人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和心机。始初，袭人是放在贾母屋里服侍的，那时候的袭人，想得最多也就是取信于贾母，后面取代鸳鸯，可谁知贾母又将她与了贾宝玉，让她看到了新的曙光。
但是将袭人与了宝玉的同时，贾母又将晴雯拨了过来，而且无论哪一方面，袭人都比不上晴雯，即便她在尽心竭力服侍，也不过是分内之事，这一点袭人看得异常明白，在第十九回和贾宝玉深夜长谈时，她说了：
那服侍得好，是分内应当的，不是什么奇功。
而除了在饮食起居上妥帖细致地服侍主子，一个丫头还能立怎样的“奇功”？无非是她和主子建立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罢了。所以，想争荣夸耀的花袭人，为了立“奇功”，她随时在等候那个时机的到来，贾宝玉神游幻境后，袭人第一个跑去为他系裤带，就发现了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
×
所以，贾宝玉以为的青春，不过是袭人爬向“争荣夸耀”的目标时使出的小伎俩而已，也正因此，袭人永远只能是贾宝玉解决生理欲望的一个工具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