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地 |
2022-09-25 07:40 |
如果说热美式和中药的唯一区别,是中药可以刷医保。那热美式和中药的共性,应该就是一个字“苦”。这两种“饮品”出奇一致的苦味,也来源于同一个物质——生物碱。 中药里的苦味,大多来自植物里的生物碱。而热美式的苦来自咖啡因,而咖啡因本身就是一种生物碱。这种天然带有苦味的物质,大量存在于被子植物中,作为占据植物界总数一半以上的物种,被子植物可以说在当今食物宇宙中最强悍的种类,不仅分布最广,适应力也最强。 说起来,就连部分恐龙的灭绝都有一种说法要归咎于被子植物在侏罗纪时期的大爆发,以梁龙、腕龙为首的吃惯了酸味裸子植物的的老一代植食性恐龙们因为无法忍受越来越多的苦味被子植物,而最终被更适应环境的新一代植食性恐龙三角龙和鸭嘴龙等取代了。 能吃苦,是恐龙时代就留下来的生存箴言。
生物碱:冷战中最著名的暗杀 发苦的生物碱,本身是植物的防御武器,苦涩的味道不仅是为了击退动物食用,本身也带有毒性,我们的舌头拒绝吃苦,本身也是一种防御机制。 说起来,冷战时期最著名的暗杀事件里的武器,就是一种毒性极强的生物碱。 流亡英国的保加利亚作家乔治·马尔科夫,1978年9月7日那天,他在路上突然感觉大腿被刺伤,转身过去,他只看到一个捡起一把伞的陌生男人。没把刺痛当回事的乔治·马尔科夫当天晚上发起了高烧,三天后离奇死亡。
被蓖麻毒素刺杀的保加利亚作家:乔治·马尔科夫 作为冷战最大悬案,乔治·马尔科夫的死因最终被归咎于他被人刺入了一种生物碱——蓖麻毒,这种比眼镜蛇毒2~3倍的、比氰化物毒6000多倍的物质,提取自蓖麻中,传说它们被存放在一个针头大小的金属球里,被特工用克格勃特质的一把“雨伞枪”中发射,毒素从金属球上两个0.34毫米大的小孔释放到人体内,从而造成冷战期间最著名的暗杀事件。
传说中进行刺杀人物的雨伞 生物碱:治病、上瘾 生物碱的这种东西,说起来主要有两个特点:治病、上瘾。 靠着这两个特点,咖啡一路成为世界贸易量第二的植物种子。咖啡因,这种让我们不由得兴奋并反复购买的生物碱,其实本身并没有提神作用,它让我们清醒的背后,其实是抑制了身体内的“懒惰成分”。 咖啡因本身就是咖啡树的驱虫剂,不仅可以保护自己的根苗,渗入土壤中的咖啡因可以抑制附近植物的生长,让种子无法发芽,根系停止发展,就如同咖啡因阻断了让我们大脑放松的“腺苷”,让神经系统无法感知疲惫。 而咖啡因本身的上瘾作用,就是打开了我们大脑中的奖赏通路,这种上瘾,连传播花蜜的蜜蜂都无法逃脱,纽卡斯尔大学(Newcastle University)的神经学教授杰拉尔丁·赖特说:“蜜蜂们能记住并返回那些含有咖啡因的花朵的概率,是普通花朵的三倍。”
生物碱不仅存在于咖啡中,也存在于茶叶、可可树和大量的中草药中,这些生物碱既有着治疗病症的温和闪亮一面,也不可避免的有着阴狠毒辣的黑暗面,阿拉伯半岛的牧羊人和中国深山里的农人,都从一果一叶中看到了植物的神奇之处。 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咖啡里的生物碱让人清醒,而酒里的酸性物质单宁,则为酒带来了专属的苦涩感。
葡萄酒里的苦涩,主要来自葡萄皮、葡萄籽,已经橡木桶 如果说甜是艳阳,酸是微雨,咸是空气,那酒里的苦就是呼啸其中的风,低吟着冲散每种味道的坚石,拍打出五味的层次。 一杯酒里的苦涩,就像重低音,音符被重重地打在舌根上,节奏再猛烈,你也欢快不起来,苦味是低沉的颤音让大脑的后侧如被石头击中般清醒。苦精作为调酒的一种材料,也是是酒保的“盐”和“胡椒”,它可以让一杯轻佻的鸡尾酒的顺价增加风味层次,苦一点,反而口感更醇圆。 在一杯单宁磅礴的酒里,你可以感受到那种巨物恐惧症的瘾,苦味的身形庞大,如巨大的黑色帷幕,如一团乌云,遮蔽阳光过分的甜美,内脏都随之变得清澈空旷。而仅仅有甜味的酒让我像只搁浅的鲸鱼,只有微苦的味道可以让人陷入冥想般的深层快乐,如巨浪一般将我卷入深海,海盐、水草、贝壳、浮游生物的微苦一起涌入喉咙。
像是在味蕾上掀起一股轰鸣的马达声和废土之风。 我们平时最常看到的苦味单位,就是IBU(International Bitterness Units),而即便是苦味,人类也卷的不亦乐乎,据说现在世界上最苦的啤酒是丹麦的Mikkeller美奇乐的一款帝国ipa,苦度高达1000,国际各大酒厂也不甘落后,每年拼命的酿出苦度最高的啤酒,用夸张的数值来吸引眼球,全然不顾,超过一百多的苦度,人类的味觉也尝不出任何区别了。 大人喜欢的苦 还有一种苦,让我欲罢不能。 每次在居酒屋,我都铁打不动的点上一份炒银杏,为的就是吃那莹白泛绿的软糯果实里的一点苦。同吃的朋友看我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总是忍不住劝阻:少吃点吧,银杏吃多了会中毒。不知道是我神经大条还是百毒不侵,至今还是与银杏相敬如宾。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每次在居酒屋一边喝酒一边吃银杏,直到晕乎乎的快乐回家,状态也很像古书上记载的那种"中银杏毒者,昏晕如醉"。
偶尔翻到一本清代植物秘籍《花镜》,里面还写道中银杏毒后的解法,竟然是连饮冷白酒几杯,一吐即愈。找到了解毒的方法,我更有持无恐的大吃特吃银杏,一边喝酒一边解毒,只能感叹天底下没有比烤银杏更适合下酒的食物了。 银杏里的那一丝丝苦,包裹在软糯甘甜的银杏肉里,一颗下肚,微苦正好溶解了各种烤物的油腻和丰腴,刚刚吃掉的油脂在其中消散殆尽,这种复杂的风味,是阴影、是重低音、对于小朋友来说,甚至可以说是邪恶的,但不被修饰掉,可以尽情展现自己的本我,也是大人难得的快乐。 我们对苦的那份爱,也像尼采说的:“杀不死我的东西,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强” 哎,我好喜欢吃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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