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地 |
2022-09-08 09:34 |
红楼梦中最不堪、龌龊的男子,大概就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贾珍。因焦大醉骂,他和秦可卿爬灰的丑闻,传到了荣国府。 秦可卿为人,从一开始梅花宴上,贾母对她的评价极高:“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经过焦大一骂,秦可卿成了最贱的女子,贾珍成了最龌龊的男子。
那么,贾珍和秦可卿之间,到底是纯洁的父女情,还是不堪入目的爬灰?贾珍在秦可卿葬礼上,当场哭成泪人,让脂砚斋侧批:“可笑,如丧考妣。此作者刺心笔也。” 秦可卿死后,贾珍和贾蓉同时周旋于尤二姐和尤三姐间,似乎也侧面证实了他有爬灰潜质。 但笔者要提醒的是,作者曾多次提到,贾家荣宁两府是“胳膊折在袖子”里的家族。什么是胳膊折在袖子里?同样一件事,官宣的是一种说法,真相却截然相反,所以需要袖子。 把袖子里外的世界运用好,翻手为云,就能创造一个新的乾坤。
贾府有没有这样的高人呢?笔者认为,尤氏送给秦可卿的一碗燕窝粥里,藏着贾珍和秦可卿袖子里的真相。 尤氏的燕窝粥:袖子外是蜜糖,袖子里是离巢。 秦可卿因为弟弟秦钟闹学堂,气得卧床不起。尤氏在和金荣的姑姑——璜大奶奶讲述秦氏病情时,特意说秦可卿病得不轻,气得饭都没吃: “我才看着她吃了半盏燕窝粥,我才过来了……” 燕窝粥,宝钗也给黛玉送过,这里尤氏也送燕窝粥,并且是“看着她吃了”才离开,这里的“看着”的“看”,不是四声,而是一声。在关心之外,更有监督她吃的意味。 为何尤氏送的是“燕窝粥”?燕子本是鲜活的,春天的信使,红楼梦的女孩都是花,和燕子都是春天的精灵。但是尤氏偏偏要送秦可卿燕窝。 燕窝是什么?是金丝燕或雨燕筑的巢穴,是把燕子赶走,得到的燕子窝。
什么意思呢?就是尤氏送的燕窝粥,表面看是对儿媳秦可卿的关心,实际是想鸠占鹊巢——秦可卿占着金丝燕窝,尤氏要让她离巢。 尤氏怎么让秦可卿离巢呢? 笔者认为,尤氏就是宝钗婚后的翻刻。当初宝玉讲的小老鼠精,就是宝钗。这个小老鼠精要偷走盐课林老爷的小姐黛玉,用的办法小老鼠精也说明了:“我不学他们直偷……” 不直偷,那就是要巧偷,怎么巧偷呢?笔者认为,就是运用一招袖里乾坤。 袖里乾坤:尤氏让秦可卿的离巢之术,杀人诛心。 袖里乾坤这个成语,来自于《西游记》,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独门法术。 镇元大仙来头很大,连三清都不敬,只敬“天地”二字,此所谓“袖里乾坤”中“乾坤”二字的含义——韩坤就是天地,也是阴阳。 其实,袖里乾坤这个法术,尤氏也会用。而且就是这个法术,让尤氏这一介女子,巧取了秦可卿的燕窝巢,甚至把宁国府都握于手掌中。 她是怎么扭转乾坤的呢?
宁国府彼时最有权势的人,不是贾珍,而是贾敬。众所周知,贾家的“贾”通“假”,贾敬就是“假敬”。 贾敬“敬”的是什么?,还不是真敬,而是假敬? 贾敬过生日时,特意交代贾珍,不要他和达官显贵来磕头,只让他刻《阴骘文》: “要教我去受众人些头,莫过你把我从前注的《阴骘文》给我令人好好地写出来刻了,比教我无故受众人的头还强百倍呢。” 贾敬的《阴骘文》,是他注解过的,他注了什么? 笔者认为,贾敬“假敬”的是程朱理学的儒道,是“假道学”,他真敬的是先秦之真儒。 但是彼时,宁国府已经成了贾家,所以他即便八股取士,中了进士,但最终却抛家舍业,自断功名离开了贾家,出家为道士。 贾敬让贾珍刻他注解过的《阴骘文》,是刻而不是写。让贾珍写,是自度,而刻出来等于是宣传,目的是让贾家众人重新认识先秦之儒的真名士风骨。 而只有在价值观上重新确立先秦之儒的地位,秦可卿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名正言顺管理宁国府。 但这只是贾敬的愿望,并不是贾家的生态环境。并且以贾敬之尊,都无法改变宁国府姓“贾”的事实,可见这股“假”风的力量有多强大。
贾家存在贾敬“真”的基因,但他们赖以生存的大道却是“假”,所以要想在宁国府生存,就一定要符合“胳膊折在袖子里”的原则。 而尤氏要想搬倒秦可卿,只需一招,把秦可卿先秦之儒的行为曝光在袖子之外,广而告知,就可以用不可抵挡的大势——假,杀人,诛心! 贾珍事无巨细:秦可卿自称“女儿”,透露贾珍真实身份。 秦可卿和贾珍到底是什么关系? 抛开秦可卿死后贾珍的表现,你看他的举动像谁?贾宝玉! 秦可卿因秦钟闹学堂病了,贾珍体贴地关心秦钟的对头——金荣的姑姑璜大奶奶的来访。 秦可卿看病一遍遍换衣服,他对尤氏嘟囔:“可是,这孩子也糊涂,何必脱脱换换的,倘再着了凉,更添一层病……衣裳任凭是什么好的,可又值什么?”
这种体贴,这种婆婆妈妈,这种只重人不重东西的做法,活脱脱不就是个宝玉嘛? 再看秦可卿对公婆的评价:“公公婆婆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 “自己女孩儿”,不就是“女儿”吗?宝玉称黛玉等女孩,可不就是称为“女儿”吗? 也就是说,贾珍和秦可卿之间,等同于黛玉和宝玉之间的关系,精神的互通,而非粗鄙的苟合。 贾珍和秦可卿之间,是《诗经》里“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的自然之恋,这是先秦所颂扬的爱情观。 但在贾家,这种精神之渴望,成了粗鄙的爬灰之举。
脂砚斋侧批贾珍哭成泪人的做法可笑,这能理解,但为何是“刺心笔”? 如果贾珍和秦可卿真是不堪的一对狗男女,旁人的反应只能是鄙视和嘲笑才对,不会是刺心。 秦可卿死后,等于宁国府再也没有先秦的风流,先秦的“真”。贾珍沉沦在“假”里不能自拔,在袖子的遮羞下,何种不堪的事都干了出来,宁国府逐渐成为赌场、红楼…… 孔子“真”的礼乐崩坏,不可逆转……于是乎,呼啦啦似大厦倾倒,万物归于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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