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en |
2021-07-13 13:12 |
没有人能像保罗·范霍文一样。 拖着病体,在八十岁的高龄,还能拍出一部光是预告片就让人血脉喷张的电影。 在一部电影中,就把中世纪宗教狂热、拉拉虐恋、天主教内部政治斗争、瘟疫时期的领导力、如何成为KOL的顶级公关技巧等讲得淋漓尽致。
作为男导演,能够联手摄影师Jeanne Lapoirie拍出真正消弭了“男性凝视”的爱情和性 爱; 在拍摄这部充满爆点和禁忌的《圣母》之前,专门写了一本名为“拿撒勒的耶稣:一个现实主义画像”的研究著作…… 没有人能像保罗·范霍文一样,赤裸裸地、嬉笑怒骂地、充满戏剧性地开启今年戛纳电影节第一个黄金周末,让所有人为他起立鼓掌,欢迎这位传奇荷兰导演第三次回到戛纳。 范霍文的这部新片《圣母》,基于作家朱迪斯·布朗出版于1986年的非虚构文学《不轨之举: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位修女》,聚焦一个生活在中世纪修道院中修女贝纳黛塔。 贝纳黛塔出生优渥,从小就认定了自己是被耶稣选中的新娘,圣母对自己有求必应,自己的使命便是侍奉上帝。对爱女有求必应的父母,花重金将她送进了修道院。
随着年纪增长,贝纳黛塔越来越感应到,自己和耶稣之间有强烈的感应,将会拥有不凡的人生。 有一天,一个被父亲虐待的美丽少女巴托洛梅亚闯进了修道院,希望可以获得庇护。贝纳黛塔便央求父亲支付了120枚金币的“入院费用”。 生长于乡野、受尽父兄凌辱的巴托洛梅亚立刻将贝纳黛塔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断对后者示好。 贝纳黛塔被巴托洛梅亚深深吸引,却不知道那对于她的信仰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修道院一位病危修女的启迪下,她发现疼痛可以成为路径,让她重新认识自己对上帝的信仰、青葱的情欲、对身体的迷恋和对权力的渴望。 贝纳黛塔的身上离奇出现了和耶稣受难时完全一致的伤口,尽管务实而势利的修道院长菲丽希缇(由英国老戏骨夏洛特·兰普林饰演)根本不相信神迹,但是在地区教长的施压下,她认可了贝纳黛特是被上帝选中的神谕之人——拥有神迹的修道院,将会获得民众更多的供奉,相应的神职人员也会获得提拔。
贝纳黛塔在修道院的地位越来越高,她和巴托洛梅亚的感情也飞速升温;当她成为修道院长的那一天,也是她和巴托洛梅亚开启彼此身体,真正品尝床笫欢愉之时。
菲丽希缇的女儿克里斯蒂娜为母亲的失势而怨恨贝纳黛塔,试图“揭发“贝纳黛塔,却落得身败名裂、含冤自杀的下场。 痛失爱女、心怀怨愤的菲丽希缇远赴佛罗伦萨,攀附教皇大使的威权,想要扳倒贝纳黛塔。殊不知此时的佛罗伦萨已经沦陷在瘟疫灾难中,所有入城之人都面临着感染风险。 当信仰和生命同时受到威胁时,意大利小城佩夏的命运和贝纳黛塔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诚如预告片所示,本片的大尺 度戏码比比皆是。 范霍文当然不会像普通的三级 片导演一样铺陈裸体,每一寸女性肉体的展露,每一个女性器官的特写,以及女主角贝纳黛塔和巴托洛梅亚的每一次亲密接触,都是灵与肉的盛大觉醒,都是关于俗世和宗教之爱的论证。
女性的乳房,成为贝纳黛塔性觉醒和爱觉醒的钥匙。幼年时初入修道院的夜晚,贝纳黛塔吮吸了崩塌圣母像裸露的乳房。 在病入膏肓的修女床前,她被病变溃烂的乳房所震撼,从而开始在疼痛中宣泄被压抑的性欲和爱欲。 而巴托洛梅亚和她之间相互的引诱,也是从乳房开始:隔着浴帘她无意触碰到巴托洛梅亚的酥胸,更衣时彼此心无邪念的展露,噩梦与美梦交替的暗夜里巴托洛梅亚将手放在贝纳黛塔的左胸上,抚慰她被耶稣置换的心脏……
以姐妹之爱的名义,两个人肉体交缠,对乳房的痴缠爱慕简直到了崇拜的程度。 甚至到了影片高潮时,贝纳黛塔春风得意、大权在握,只要求巴托洛梅亚露出乳房,她的欲望就能迅速被唤起。 在这种对于女性身体的膜拜和观看中,男性是被排除在外的,教皇大使、地区教长的权力更多在俗世和官场之中,却几乎对于肉体的力量一无所知。 他们以为宽大无聊的修女服就可以束缚住女性的欲望、剥夺她们对身体的控制;他们自信权力便能让自己的身体免于病毒的侵袭;他们认为女性的身体根本不配、也无法享受性 爱欢愉……傲慢和无知,让他们的身体肥胖、衰老、病变,直至死亡。 而贝纳黛塔在小时候,就被年长的修女告知,不要追求锦衣华服,你的身体是你朝圣信仰之路上最大的敌人。 长大后的贝纳黛塔,无师自通地将身体变成了自己最强大的盟友。
她流血的身体昭示着神谕,收割院内院外的信仰; 她充满诱惑的曲线让巴托洛梅亚沦为爱和欲的奴隶; 她对于疾病和身体的理解,让她果断决定在瘟疫和教皇专权的威胁下关闭城门,相信自己可以拯救佩夏城内的肉体凡胎。 对女性身体的崇拜和反复呈现,并不是这部电影的女性主义精髓。范霍文赋予影片中每一个女性角色有血有肉的个性和人格,才是点睛之笔。 影片名为“圣母”,但是贝纳黛塔绝不是代表真善美的傻白甜。 她身上反复出现的伤口究竟是神谕还是她为了骗取关注自残造成,被范霍文拍出了《本能》一般的悬疑感。 她随时随地能耶稣附体,以粗哑的男声、癫狂的神态,控诉所有异见者亵渎神灵,从而让自己化险为夷。 她在修道院大多数人面前是虔诚的信女,在巴托洛梅亚面前是贞洁的恋人,在教皇大使面前是演技精湛的谈判大师,在民众面前是慈悲渡人、一心为天下苍生的圣母,是耶稣的新娘,上帝派遣到人间的救世主…… 一人千面,滴水不漏,堪称是一个玩弄人心的权谋大师,让贝纳黛塔的传奇像一个耸人听闻的话本故事。 而她真正的对手,也不是那些自以为在俗世、教廷和官场中权势滔天的男性,而是英国传奇女演员夏洛特·兰普林饰演前任修道院长菲丽希缇。 两个深谙人心的权谋高手过招,彼此塑造出不同的“圣母”幻象来蛊惑人心,刀与血,灵与肉,无所不用,勾魂摄魄。 但让人热血沸腾的,不仅仅是这两个角色的复杂和立体,权谋交锋的黑暗血腥,而是贝纳黛塔和菲丽希缇对于自己人生叙事的绝对掌控。 没有人能把她们钉在十字架上焚烧,连上帝也不能审判她们。究竟是圣人、是骗子、是救世主,还是传播疾病的零号病人,都由她们自己的决定。
夏洛特·兰普林更是贡献了本片最具力量的一幕:身染瘟疫的她取下兜帽,抓住教皇大使用力一吻,沉声道:“和平之吻!” 这对疫情时代的人们尤其震撼——病毒当前,身体既是你最大的敌人,也是你最强的武器。 从《本能》、《她》,到今年的《圣母》,保罗·范霍文的每一部戛纳竞赛影片,都一次又一次实现了女性身体和灵魂的双重解放。 在这个年纪,还能有这么澎湃不竭的艺术创造力,范霍文和他的银幕女性们,值得所有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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