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虎 |
2021-04-10 12:26 |
说来奇怪,世上有一类食物并不以好味诱人,而是以酸、馊、臭招人垂怜,比如湖南的臭豆腐,北京的豆汁儿,再比如南宁的老友粉。 比起红遍大江南北的螺蛳粉,老友粉低调却勾人的姿态只有在踏入南宁的街头巷尾时才得以见识。一碗加足了酸笋、豆豉和辣椒的老友粉融合了酸、辣、咸、香,飘荡在南宁的大街小巷,它是南宁人最熟悉的“老友味”,也是当地人最独特的情怀。 1 事实上,最早被当地人宠幸的并不是老友粉,而是老友面。相传上世纪30年代,南宁有一家周记茶馆,一位老翁天天光顾周记茶馆饮茶,有几日因为受了风寒没去茶馆,周记掌柜挂念于心,便用面佐以爆香的酸笋、酸辣椒、姜末、豆豉、胡椒等,煮成一碗热汤面,送去给老翁,酸香热辣的汤面让老翁食欲大振,随后感冒也好了。事后老翁心存感激,书赠“老友常临”的牌匾送给周掌柜,老友面自此名扬八桂。 传闻的老友面恰好在老一辈南宁人的饮食习惯中得到印证——最地道的只有老友面,而非老友粉。另有汪曾祺在《五味》中写道:福建人、广西人爱吃酸笋,我和贾平凹在南宁,不爱吃招待所的饭,到外面瞎吃。平凹一进门,就叫:“老友面!”老友面者,酸笋肉丝汆汤下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做“老友”。
或许是因为粉比面易熟,能提高烹饪效率,约上世纪90年代,老友粉开始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以后来者居上的姿态迅速蹿红。如今在南宁,售卖老友粉的店面数量也远远高于老友面馆。 不过,南宁人的智慧不仅体现在发明了老友粉,还在老友粉的基础上,发展出属于南宁本地的“老友味儿”食物系列,派生出了老友炒粉、老友炒粉利、老友鱼、老友茄子等,成为南宁美食文化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2 如果说老友粉的诱人风味得益于食材间的化学反应,那么这里面最活泼的元素,一定是豆豉和酸笋。 第一次吃老友粉的人,多半会对其中若有若无的馊味感到不解。“馊”的味道源于豆豉,豆豉经黄豆发酵而来,下热锅烹调后,高温激发出豆豉独有的发酵风味,与此同时也为老友粉提供咸味和浓郁的酱香味,老友粉的味道层次有了灵魂般的升华。
酸脆可口的酸笋,在老友粉中是挑大梁的地位。因为螺蛳粉的走红,连《舌尖上的中国2》也特意对酸笋进行科普:酸笋,原料使用新鲜的竹笋,在瓦缸中经过长时间的腌制发酵后,形成了独特风味。和臭豆腐同理,受微生物发酵蛋白质的影响,酸笋虽然闻着臭,但吃着实在香,只要你愿意大胆尝试,一定会很容易理解它的魅力,更有可能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虽然老友粉在南宁人尽皆知,但在南宁本地,一直对“正宗老友粉的标准”存在争议,最核心的问题老友粉里面是否应该放番茄。最初的“老友面”中是没有番茄这一味食材的,固守传统口味的一派坚持认为番茄的加入会破坏酸笋的“正味”;
而新势力则认为,有了番茄的加入,老友粉味道会更易于让大众接受,汤会更鲜甜一些。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更偏爱传统派老友粉,酸香刺激的口味与发酵食材带来的微臭才是老友粉的精髓所在,不放番茄的老友粉才是正野!但从现代人饮食习惯的角度思考,加入番茄,一是展现了南宁人对酸的丰富度的探索和追求,二是表达了对外地人更包容的饮食胸怀。 3 老友粉之所以在南宁独占鳌头,与它“先炒再煮”的烹饪手法不可分割,凭借着一份“锅气”,拉开了与传统意义上的汤粉的距离。 酸笋、豆豉、蒜末和酸辣椒趁猛火下锅,待佐料炒熟了呛香了,再依次放入瘦肉或猪肝或粉肠,锅铲在高温旺火间与食材碰撞,形成了浓郁的锅气。等到配料熟透了,再迅速点一勺高汤入锅,呲的一声,所有的风味被溶解进汤里。
湿粉随之隆重登场。只需要烹煮两分钟,一碗食材交融的市井烟火气伴着咸辣酸呛的老友粉就此炼成。也正是因为老友粉是现炒现吃、人工干预程度较高,才无法像螺蛳粉那样做到标准化和产业化,只能留守在桂林这片风土,待人主动来品尝。 4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老友粉端在你的面前,请务必先深吸一口,将那股酸、辣,吸进肺腑,再连汤带粉将第一口老友粉下肚。那种妙不可言的酸辣会即刻席卷全身,它恰到好处的勾人食欲,却又不会让人觉着刺激或难受。你吃下一口,还想继续吃下一口,再下一口……越吃越上瘾,直到将整碗米粉扫光,吃得满头大汗,仿佛全身经脉被一一打通,留下酣畅淋漓的畅快感。
而用油条蘸粉汤,则是嗦粉达人更高级的吃法。 刚炸好的油条,外脆里绵,把油条掐成小小一段丢进老友粉的汤里,静候片刻,汤汁浸润了油条,更为膨胀,小心经由牙齿触碰,热滚滚的汤汁顺着表皮溢出,像是一颗酸辣小炸弹,让味蕾在清晨瞬间被唤醒。泡发软烂的油条,浓郁度翻倍,带来如同鱼肉般嫩滑口感。
等到汤粉被全部消灭,再从冷柜里拿出一瓶 “六点半”牌豆奶,冰凉的豆奶爽口解辣,正适合为这场舌尖的狂欢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当街道热闹起来,刚吃完老友粉的南宁人走出店门,晨曦照在额头密布的汗珠,一天的美好就从此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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