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了这两张照片,决定来这个地方。 一为福建宁德市屏南厦地村,后是先锋厦地水田书店。 一个交通不便的的小山村,下了火车打车还要俩小时的村子。 这是2020年说走就走的一次旅行,从动心到踏上征程只用了半个月。我结束了贵州出差,从贵阳直飞福州,与北京来的朋友在机场汇合。去机场旁的停车场提订好的车,夕阳快要西下,我们要尽量赶在阳光的时候多走些路,毕竟女司机等同于女魔头的概率还是有的。 福州机场到市区的距离可能是中国最远的前几名,到厦地200公里,到市区就占了四分之一。天越来越黑,很快就彻底黑了。开始还有大货车伴随,到后来可以霸占道路很久,再后来土路来了,屏南县城正在大兴土木,半卧的石头,“大黄河翻斗车”压出来的坑洼,这时我庆幸在轿车和SUV中我选了后者,底盘高,视线好。 厦地之夜
饿了,我们路过的整个县城街面上就没有一家正经餐厅,原想吃完饭再继续走,没办法只好到目的地看有没有辙。仅从路程数来估算行程时间是不科学的,三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导航定位的地方,然而啥也看不见,路比以前还黑了,巴老远才有一个路灯,天很冷。不想求人的人也不得不打通了民宿的电话,管家筱怡让我们在路边等她来接。 等的时候我拍了一张伸手不见六指儿的瞎道,发了个朋友圈:我为什么来这儿,希望明天天亮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不得不承认,我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鲁莽了,一个需要超前视觉发现美的碧山的初级版,期房毕竟不能住啊。 记得小时候我妈说,被拍花子拍了就会跟他走,觉得两边都是沟,好像在走独木桥。筱怡来了,90度胳臂肘儿弯儿的进村路就像被拍花子拍了似的,两边都是沟。我甚至没有应急预案,掉里头怎么办……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识我这个姐们儿的车技真牛,吓我好几身冷汗,居然平稳地下到了村儿里的开阔地。 夜黑风高,两个发了疯的北京姑娘进村儿了,村儿里特别黑,没有路灯,地是老石头路,坑坑洼洼。看起来瘦弱的筱怡特别有劲儿地给我提箱子,我们跟着她来到了村儿里唯一的住处,屏南厦地民宿。 把行李放下,她带我们来到村儿里唯一一家能吃饭的厦地小吃店,店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只有10块钱一碗的面条。我们点了一人一碗。 店里一只好看的小狸花猫,调皮地在屋里玩儿,我去看大哥煮面,他问我们从哪儿来——北京?那么远来这儿?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两个千里之外的姑娘,清冷的寒夜摸黑儿进村儿,也确实有点儿抽风的意味。面煮得了,谁想一碗是一盆,俩人果断分食。在货架上我发现了粉色瓶子的桃汁酿,30块,天冷,买瓶喝。刚想看标签是哪儿产的——没有!三无啊。那我们也喝得挺美,有点儿糟的面条儿,和甘甜的酒,不胜酒力一口攀上超级玛丽的通天树。面相和善的大哥送了我们俩橘子,结账的时候把还我的1块钱冰棍儿免了。 饭前筱怡嘱咐我们饭后可以去对面的“厦地咖啡屋”烤火。我们打着手机的灯来到咖啡屋,跟筱怡说刚才看见一只好看的狸花猫,可她说那只狸花猫是副村长家的。村长?她说刚才给我们煮面的就是副村长! 只有在这种生态的村子才能有这样好玩儿的事儿。不一会儿,副村长也来了,他和筱怡坐在壁炉旁烤火。而我发现猫正饶有兴趣地找着什么——耗子!多少年来都没再见过猫玩儿活耗子,我拍了个视频又发了个朋友圈:不用等明天了,今晚答案有了,特好。吃完饭在咖啡屋烤火,看见猫和耗子的游戏,猫不杀它,玩儿死才罢休。不如一下给它个痛快的。 厦地古村清晨
我们俩也在壁炉旁烤火,火烧得通红,暖暖的感觉是电暖气和空调给不了的幸福感。 追耗子追累了的小桔猫也躲进了壁炉旁的猫窝呼呼。2020年10月31号,一个普通的日子,对于中国人来说这天不太普通。厦地的民宿没电视,也没wifi,只能看我电脑里的漫威。很困,非常困,那也得等着12点付完款再睡,因为今年的双十一提前了…… 一觉醒来,如若不是晚上发现了房间的壁炉可以开,不然会被冻死,上厕所都要先开浴霸,冷得可怕。屏南的平均海拔在830米以上,厦地则有900多米。除去海拔自身带来的温差,山村植被多,也带来更多清凉。 天亮了,我终于看清了我们民宿的样子,和村子的模样。屏南厦地民宿是传统木架结构,2018年重新修缮改造的,保持了古民居原有的格局,一层还在施工,看样子以后可以做展览。卧室推窗见山见竹林,公共空间可喝茶、休息。总体略显粗糙,但在这样的村子里算是不错了。 刘同在《一个人就一个人》里写道:丽江就是一群外地人在外地开店挣外地人钱的地方。 而厦地,是几个外地人在外地开店哪儿的人钱都挣不着的地方。至少暂时是这样。 民宿只有三间房,能住6个人。第一晚旁边还有个邻居,头顶传来搓麻声,第二晚我们成了村儿里仅有的过夜客——外地游人几乎没有,本地的当天走。 我还是喜欢看一早一晚的村子。 但清晨是不可能的——起不来。耗很久爬起来,晃晃悠悠去唯一的咖啡馆吃早点,就是昨晚看猫逮耗子那个。 昨晚黑灯瞎火,爬上二楼的楼梯咯吱咯吱响,即便打开了所有灯也还是昏暗得吓人,毕竟这栋房子有200多岁。现在终于能见到真面目了。 墙上挂着好多邓丽君的照片,看来主理人是她的粉。虽然木头的小房子走在上头总觉得不那么稳当,当我看见挂在墙上的照片后,我觉得它坚如磐石。那些黑色的,手指头碰一下就成灰儿的房子,就是厦地村修复前的真实写照。 我挑了一个光线最好最私密的双人位置坐下来,吃村儿里最丰盛的早餐,紫薯粥、煎饺、发糕、面包片、水果拼盘、豆浆、包子……每天都不一样。看着窗外,闻着烟筒冒出的柴火味儿,和姐们儿相视一笑,彼此都还没能接受我们的人居然就在这个村儿里。 她是经常加班的IT妹,只能请三天年假搭周末玩儿五天。这次看我在“企鹅村旅行团”的群里被村民发的村子勾引得流哈喇子,就跳出来问我去不去,可以陪我来,甚至当司机。村民把当地交通、住宿等各种情况给我介绍清楚,我们一拍即合,很快定了行程。 800年古村现状
早餐闭开始游荡,咖啡馆门前是个茶馆儿,还是个无人茶馆儿。无人非没客人,而是无人看管。如果你想在这儿待着,随便,有水有壶,随便用。厦地村就是这么自由自在。 昨晚停车的小广场其实是晒稻子用的,好像云南的四方街,村子四面八方的路都通向这儿。广场上晒着青菜、粮食,以及矗立着一个旧祠堂。这个祠堂是郑氏宗祠,是整个郑氏家族最大的祠堂。 厦地村的村民都郑姓,他们的始祖郑宗安是浙入闽始祖郑昭的后裔,在后周任相位,从河南入闽定居汾阳,是前汾溪村郑氏的开宗始祖,共繁衍了三支,第二支派郑均志公迁厦地,成为了厦地村始祖。前宗祠内还悬挂着“进士”、“岁进士”、“进士及第”、“拔贡”、“文魁”等牌匾共八块,可惜被作为破旧的牺牲品,全部毁之一炬。郑氏族谱也被毁,无从考究。 顺着咖啡馆门前的山谷一直往里走,是游荡村子最好的路线。你能看到零星的有人住的房子,以及荒废的关门闭户旧宅。它们的共同点是黄色的夯土墙和木构楼的经典结合,延续了中原文化古风。而这种夯土的建筑技术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从新石器时代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直被大规模使用,马王堆、长城的地基都是夯土。 厦地古村起基于元,形成于明,鼎盛于清。早先由于人口外迁,古民居年久失修,村落一度荒废破败。2015年7月,著名艺术评论家程美信先生来到厦地,看到几近倒塌的古村急需抢救,于是在他的倡议下,在当地政府的支持和郑氏族人的努力下,终于在同年10月启动了修复工程。 800多岁的厦地是最具闽东北山区特色的汉族传统古村落,至今保持着明清时期完整的村落格局,高低错落,蜿蜒曲折,富含层次的美。 网友们管我叫村长,朋友们也这么叫,他们的意义不同,前者因为知道我的群叫“企鹅村”,后者则知道我最爱村儿。看到有人修复古村我太开心,看到修复理念是“还原性修复,保护性开发”更开心。我最怕的就是以修复、利用为幌子,把原本可以救活的古村,变成湘西赶尸——赶走村民、挖空灵魂、大批商业进驻,美其名曰的“景区”,其实只是一个死了的躯壳。 还原保存相对完整的村庄格局和建筑风格,在施工技术、建筑材料、空间功能上有适度改进,以确保防水、排湿、美观和耐用。改良的前提是不损害传统村落的整体格局和美学风格。同时,传统村落不光是物理性建筑物,还有人文历史和民间技艺,也是一个民族发展与生存的全部记忆。修复过程中尽量使用本地匠人,使得珍贵的传统技艺和人文得以传承。 随着程美信老师古村修复工作和艺术驻村公益项目的展开,至今已修缮了厦地八成以上的房屋,并疏浚河道、修铺山路、恢复植被,大量曾经几近坍颓的房屋和设施,又重新投入使用。得知这些信息,在高兴的同时,也在想,中国那么多好看的古村,又能救下多少呢,多几个这样的艺术家以及能得到当地支持的项目该多好。 未完待续,下一篇“先锋厦地水田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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