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20-01-04 09:05 |
□ 范胜球
小城很小，是我理想中的城市。虽然城外没有翠绿的青山，城内也没有明净的湖泊。然而小城有的是树，各种各样的树，常年地把你的梦境覆盖。喜欢繁华的人当然是不会去留意窗边的树的，留意它什么时候绽出一片新绿，然后逐渐变浓，更不用说去倾听那老干新枝里汁液流动的声音。闲来无事的日子,我们会坐在百叶窗边读一些书。树的影子会把它那水一般的绿影印在打开的书上；书当然也是一些寂寞的书。这样的生活我们梦里都有过的。直到秋天，窗边的树摇落一片金黄。温暖的夜雨落在叶子上发出淅沥的声响，渐渐寥落的蛩音把我们的心情再次带向远方。
也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鸟，在中午的阳光里飞，或憩止在居民楼红色的屋顶上悠闲的漫步。黄昏，那些苍老的树木就成了鸟儿的家。如果是秋天，天空中会传来一两声嘹亮的鹤唳；天空如此深邃，吸尽了所有的时间，把漫长的时光变成永恒。
小城很小，是个正在发展中的城市。青砖小巷连同陈旧的生活正一天天被拆卸并运出这个小城。肯德基代替了灰暗的茶馆小吃店，蒙尘的旋转玻璃门里飘出梦似的流行音乐，车站上挤满了鸵鸟似的黄包车夫，当然也包括恋爱中的男女。宽阔的江面在黄昏里发出金黄的反光。到了夜晚，幽暗的绵长的水声有时候就是离奇的梦境，而客轮的舷灯应该是小城寂寞的眼睛。
小城春天太短，而夏天又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你不大去留意窗口扰人清梦的蝉唱了，就像忘却了书桌上那杯隔夜的浓咖啡。只有一场突然来临的暴雨，洗净小城满街的倦怠；在黄昏的路灯下，树叶闪闪发光。小城冬天只是岁月炉边的一支烟卷，风雪在老街青黛的瓦楞里，等不到天亮就融化了，像一声早已被人遗忘的叹息。
有人说，小城是适合哲学家居住的城市，有寺庙，医院，彩色而内心寂寞的人流，远处有海鸥，杨树成年累月在风尘里叹息，还有旧时的房子，渐渐变老的爱情……
我说,在秋天日暮的阴影里，小城是一个远方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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