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9-08-03 08:07 |
上午10点30分，电话铃照例响起：“点心烧好勒，等你来了就好切（吃）勒！”父亲的催促让我有点难为情，一上午磨磨唧唧的，我没做成什么事，早饭尚在喉咙口，父母就把中饭准备好了，让我去切了。赶紧起身，骑上自行车直奔父母家……
还未推开门，窗口传出电视里的唱歌声，我知道父亲在看综艺节目，母亲在东一扫帚西一扫帚摸索着扫地。她的眼睛基本瞎了，右眼彻底失明，左眼只有模糊的光感。她每次努力凑近我，几乎脸贴脸地辨认，最后还是一句“看勿清，消灭眼睛！”她的“消灭”不是动词，不是拿工具毁了眼睛，而是咒骂，骂眼睛徒有虚名，是不争气的摆设，也骂身体里的基因，因为外婆的眼病遗传给了她。骂到最后，总是长长地叹一声气。
灶间的锅灶上，热气微冒，饭香扑鼻——中饭真的煮好了！“吃呀，新做的油豆腐塞肉，你喜欢的！”母亲一边说，一边为我搛菜。因为眼力不济，她努力了好几下，终于搛住。结结实实又圆又大的油豆腐塞肉在筷头上摇摇欲坠，还没在我的饭碗里着陆，就“扑”的一声掉进了番茄蛋汤里，汤水溅了一桌。母亲一脸愠怒，骂道：“消灭眼睛，消灭眼睛！”我赶紧说：“不错啦，我活到八十三岁，还能像你一样扫地擦桌子烧火煮饭 ，我就心满意足了！”母亲终于笑了，吃得很香。桌子下面都是掉落的饭粒，她全然不知。
吃罢饭，我说：“我来洗碗！”“不要动手，我们还干得动！”母亲一把摁住我，父亲忙撤走碗筷去洗碗。照例，十分钟过后，母亲催我回自己家，做自己的事。到下午4点30分，父亲又来电催我吃晚饭……
这是我退休后回老家崇明岛陪伴父母的一天，如此这般，已经两年。与其说我是回家孝顺父母，不如说是父母每天在伺候我。但父母不接受第二种说法，一直说：“陪陪我们就是孝顺了！”
祖父的忌日到了，隔天，父亲让我写一张买菜清单 ，再三叮嘱我：“明天，你要早些来，一大堆事，我们忙不过来，还有一桌客人。”“明天的事我全包了，放心好了，有我呢！”
第二天，我八点到达，老俩口正在吃早饭。我一看，红烧肉烧好了，蛋饺做成了，鸡煮在汤锅里，祭祀用的豆腐菜和鱼都买回来了，这么多事都完成了！“你们什么时候起床的？”“3点多醒的，4点起床。”“不是说好了我来弄，你们干吗起那么早！”我有点生气了。“事情多，你哪能忙得过来？”
唉，我的父亲母亲，让我说什么好！
表哥表姐们陆续来到，我在灶台前忙碌。吃完晚饭，送走客人，我收拾停当，觉得很累。母亲很是歉疚，一个劲地说：“大女儿今天辛苦，没有你，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们烧菜翻不出花样，烧得也不好吃，有你操持，我们省力多了！”“没有你们早起准备，我哪里来得及？再说，平时都是你们忙碌，我只忙一天，说什么辛苦！”“你菜也烧了，碗也洗了，我们只是吃，开心哦！”母亲高兴地说，一脸满足的样子。
温馨的时光里，我陪伴着父母慢慢变老。现在，父母亲没病没灾，我也安稳充实。在日复一日的平淡里，我一直在学习和进步。学他们平和知足的生活态度，学他们的谦让和包容，学他们爱对方、爱子女，也学他们抵抗衰老的精神。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
作者 陆永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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