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爹 |
2019-04-14 18:11 |
关于战争片,新浪潮杰出代表之一的特吕弗曾表达这样一个观点: 战争题材的影片存在一个陷阱,让你无法拍出一部反战的电影。 因为任何一部战争片在观影时都带有能量和冒险的感官体验,这种普通大众在生活中无法体验的感受在影片中得到补偿,最终只会令战斗看上去充满乐趣,战争题材就更加乐此不疲。
虽说这个观点有着强烈的主观倾向,但也不无道理。 1986年,一部历史战争片《野战排》问鼎奥斯卡,那是特吕弗去世两年后,倘若他还在,看到这部作品,可能会有新的观点。 《野战排》是导演奥利弗·斯通“越战三部曲”的首部,作为越战亲历者,本作一直被认为带有些自传性质。 其实早在越南战争前斯通便已去过越南,在耶鲁仅仅读了一年之后,他就前往越南“支教”,做了一年的英语教师之后,斯通经墨西哥辗转回了美国。 1967年,斯通又回到了他熟悉的越南,但这一次不是来教书,而是因为战争。 两次天壤之别的越南之旅也把这个贫穷而美丽的国家深深地烙在斯通身上,这才有了此后留名影史的越战三部曲。
《野战排》《生于七月四日》《天与地》 战争结束后,返回美国的斯通便开始编写《野战排》的剧本,用来回击1968年约翰韦恩执导的赞美越战影片《绿色贝雷帽》。 《野战排》的故事开始于一个有着反战情绪的新兵克里斯·泰勒(查理·辛扮演)的回忆。
他本是个能够远离战事的大学生,成长于反叛文化盛行的年代,有着前代人没有的时代迷思,于是自愿从大学辍学入伍,之后被配属至美国陆军第25步兵师B连,前往越南并开始了在丛林中的战斗。 队伍的成员,大都由当时美国社会中最平凡普通的人构成。 他们来自偏远的小镇,没有社会背景,没有学历文凭。 毕竟战争要考虑到死亡成本,这群人就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一个无奈中透露着一些悲凉的理由。
本片的拍摄风格近乎白描,异常写实,为求真实效果,影片在菲律宾的丛林中取景拍摄,因此,剧组演职人员也在丛林中度过了两个星期。
此外,本片的另外一个亮点是,1986年还十分青涩的约德普,也在片中带来了很高完成度的演出。
要说起影片为何能跳出特吕弗所说的战争片陷阱? 也许归功于以下两个方面: 一个是本片反战的主题不会站在为战争著书立说的角度去大肆渲染,也不会刻意刺激观众的感官体验。 影片中的敌我概念都设置的很模糊,甚至如果将观众的视角比作战场上的枪口,这个枪口的指向性都十分的分散,全片也只有局部小规模的战争。 这种结构上的设置弱化了两方势力角斗的紧张与戏剧冲突,也使得观众能够更多的去思考那些存在于战争场面以外的影片真正的“核心”,即本片跳出战争片陷阱原因之二: 更加侧重泰勒及他的战友们灵魂深处的一场战争。 尽管他们表面上是与北越军作战,但全排却因泰勒的两个上司-上士巴恩斯和中士埃利亚斯的争执而陷入内斗之中。 埃利亚斯虽然崇尚60年代的反叛文化,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坚强的领导者,虽然身处战场,但他的内心同样保有着人性中的纯良。
泰勒也被性格鲜明的两人影响着,但最终,泰勒发现自己认可的是埃利亚斯。 在一次搜寻敌军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村子。强硬派巴恩斯打算将村民屠戮殆尽,埃利亚斯愤怒的与巴恩斯扭打了起来。
战争对人性的扭曲开始显现,原本理性的军人猛然变得残暴。 内讧的两种声音各自做出了让步,烧毁村庄,但禁止非法杀戮,可就在烧掉村子的过程中巴恩斯的手下企图强暴村中的少女。 泰勒怒不可遏的冲了上去,大骂着禽兽救下了小姑娘。
大范围的战争,往往战场不止一处,那其他那些没有“泰勒”与“埃利亚斯”存在的地方呢? 那里的姑娘,村民,甚至家禽牲畜,也能这般幸运吗? 这世上最大的恶也许是——身处罪恶而不自知。 这种理所当然的思维,已经将人类长久以来建立的道德秩序抛开,变成了遵从原始欲望的野兽。 善与恶交织心间,正是人类本性的一体两面。
当猜忌与怀疑不断扩大,所带来的如同炸弹一般的负面能量也随时可能达到燃点。 在一次突围中,像是一体两面的巴恩斯与埃利亚斯打到敌人在丛林相遇。
面对昔日出生入死的挚友,即便先前有过激烈争执,彼此拳脚相向,但对于同伴,埃利亚斯选择无条件的信任。 可他报以微笑换来了,是巴恩斯冷酷的扣下了扳机。
感到不安的泰勒追了过来,却被巴恩斯告知埃利亚斯已经被敌人杀死,战局仍在继续,必须赶快撤离。 泰勒将信将疑的跟着部队坐上了飞机,之后机上众人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虽然被巴恩斯枪机,但埃利亚斯并没有死,而且正在奋力奔逃,身后是成群的敌军在追赶。
众人无力回天的尝试后,在战友们的注视下,尤其是巴恩斯难以置信的呆滞中。
埃利亚斯,像个丰碑一样的,死去了。
羞愧的巴恩斯与愤怒的泰勒以及双臂高举的埃利亚斯。 像是人性中的群像演出,我们心向纯良,可并未选择它,我们与恶为伍,却也不免羞愧,只得自己被双方来回拉扯。 经此一役,泰勒与巴恩斯决裂,更是发动埃利亚斯生前的伙伴一同为其报仇,门外听到对话的巴恩斯表示赞成,称赞埃利亚斯是勇士,其余人是懦夫,并在泰勒脸上刻下一刀。
转身离去的巴恩斯斥责在场的人不过是不知死亡为何物的人。 巴恩斯脸上深深地疤痕揭示了他的确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炼狱场一般的斗争。而在此之前,也许他只是个脾气差点,但仍旧心地善良,值得依靠的好伙伴。 最终的战役终于打响,在占据地利的敌人面前,地毯式的轰炸连同己方战士也一同成为了攻击的目标。 炮火救下了即将被杀红了眼的巴恩斯杀掉的泰勒。 一夜的硝烟散去,浑身伤痕的泰勒起身见到了十分超现实的一幕:
在彻夜炮火后的丛林中出现了一只鹿,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惊慌,也没有逃跑的迹象。 再望去,见到的不是鹿,而是同样伤痕累累的巴恩斯。 这一次,拿起枪的是泰勒。
随后救援赶到,泰勒也像之前巴恩斯枪机埃利亚斯一样选择了沉默。 因战场两次负伤,泰勒得以离开战场回家去了。 飞机上的泰勒泣不成声,他俯瞰着地面炮火轰出的坑洞中躺着不分敌我的一具具尸体,这个退学从军的大学生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找到答案,还变得双手沾染鲜血,如此一来: 战争的意义,巴恩斯与埃利亚斯,自己最后的选择,似乎已经不是简单的对与错能够概括的了。 电影在一串独白中结束: 现在回想一切,我们不是对抗敌人,而是自己 敌人就在我们心中 战争对我来说现在已经完结,但它永远会存在我的心中 埃利亚斯和巴恩斯 我有时觉得我是那两个父亲的儿子 但无论如何,我们有责任重建社会 我们利用余下的一生,尝试寻找生命的意义
没有区分敌我,而是缅怀了所有在战争中牺牲的人们。 本片自下而上的视角所在意的,不是高谈阔论的政客,不是国家战略和国际形势,而是在这场争斗带走了许多鲜活的生命。 那些本可以拥有美好生活的生命。
斯通要表达的主题就是对于战争的反思,而切入点就是这种会扭曲人性,引人走向黑暗的勾当,最终会被人类自己纠正。 历史的轨迹是螺旋式的前进与上升,人类也是一体两面的矛盾体。 至今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战争也并没有结束,但要知道,巴恩斯永远就不会单独存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路途中,总是巴恩斯与埃利亚斯同在,相互影响,相互纠缠,如同本就该如此的一对孪生兄弟。 也许这个世界就像埃利亚斯说的: 繁星,它们没有对错,它们就是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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