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9-03-07 08:09 |
昨夜的冬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晚，我竟然醒了两三回。
半夜醒来，细听那雨声，像是飘逸的青春少女，在玻璃上，在雨棚上，灵动地跳跃着，无拘无束；又像是忆旧的曲，不急不躁地叙说着曾经的故事。
上学的时候最讨厌雨天，尤其是冬季的雨天。夜里若是下了雨，第二天去学校的那条泥泞的乡间小道肯定是不会干的。母亲一早便会拿出那双笨重的雨鞋，我无可奈何地穿上它，踩着极不情愿的步伐走向学校。不用走多远，雨鞋便会粘上泥泞的泥巴，步履会很沉重，比它更沉重的是我的心。
这双雨鞋是舅舅送的，这其实是他们化工厂发的一双耐酸工作鞋，不仅比一般的雨鞋笨重很多，样子还长得特别丑。一直跟母亲说不想穿，想买一双自己的雨鞋，可母亲始终没有松口。
有天晚上的雨不大，第二天我想穿着布鞋去，可母亲还是照例要我穿雨鞋去学校。我嘴上说：“好、好、好”，等母亲一转身去忙家务时，换上布鞋飞奔而出。心想，昨晚这么小的雨，哪需要雨鞋。村里的那一段路还好走，出了村那路便泥泞了，我尽管闪挪腾移，使出浑身解数，可鞋子还是湿了。真是应了那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到学校的时候布鞋已经变成泥鞋了。
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那鞋已经没法穿了，只好一手一只拎着，打着赤脚忐忑不安地往家走。刚进门撞上正在扫地的母亲，母亲看着我的礮样，温和的脸色立马变得愤怒异常，举起手中的扫把，朝我屁股上狠狠地揍了起来。母亲一边揍我一边责问：“早上跟你说穿雨鞋去，为什么不穿，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你以为我不想给你买啊，家里房子要翻修还缺很多钱知道吗？”
这是自我记事以来母亲第一次揍我，我含着泪扒了两口饭，穿上那双湿了的布鞋一甩门就去学校了，假装没听见母亲在后面叫我穿雨鞋的话声。
一下午，我的双脚如同浸泡在冰水里，听课也心不在焉，放学铃声一响，我第一个冲出教室。就想着快点回家换双干净温暖的鞋子。快到校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校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母亲怎么会来接我放学？母亲看到我出来了，赶紧向我招招手，等我走近了，她连忙从布袋里掏出一双漂亮的雨鞋，这是我心仪已久的雨鞋。“快换上，别着凉感冒了。”母亲催促着我。
中午还责骂我的母亲，下午怎么给我买新鞋了，百思不得其解，少不更事的我沉浸在新鞋的喜悦中，已无暇顾及它的来由了。后来，从外婆那里得知，那天母亲打在我身上，其实疼在她心里。母亲觉得舅舅送的那双鞋又笨重又不合脚，是该给我买双雨鞋了，房子晚几年翻修不要紧，所以下午赶在我放学前买了新雨鞋。
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继续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没等天亮又醒了。这是怎么啦？窗外的雨似乎比半夜醒来的时候大了点，凝神细听，我顿悟，原来那雨声在告诉我：“你还欠你母亲一个道歉！”
嗯，今天我一定要去跟母亲补上这个迟到了很久的道歉。
作者 施伟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