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tichmcyu |
2018-10-25 19:18 |
聊起香港导演,很少有人会提陈果。 和杜琪峰、王家卫、王晶这些人相比,他的存在感也确实不强。 拍文艺片(《香港制造》等),他也能拿大奖, 但做不到像王家卫那样被亿万文青膜拜; 拍商业片(《谋杀似水年华》),他努力想要赚钱,比烂和王晶有一拼, 比票房却是差得太远。 但不得不说,陈果的电影确实有种独特的味道。 不一样的导演、不一样的演员、不一样的故事,却总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比现在的电影, 为了迎合市场,电影变得没有个性了。 全世界的电影人都想把自己电影里的角色变成超级英雄,大银幕里全是英雄了, 有血有肉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于是,个性就显得格外珍贵。 回望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那个时代的香港虽然大量地出产烂片,但存在着一大批极有个性的导演。 王家卫的电影,你绝不会看成是王晶拍的; 许鞍华的片子,吴宇森也不可能拍得出来。
陈果,也是个很有个性的导演。 这位面相颇为憨厚的导演,拍片风格倒是极为生猛。 他喜欢拍底层的小人物,他拍的故事往往残酷到残忍,具有真实的力量感。 有人说他是香港的贾樟柯,有些相似。
1993年的时候,陈果第一次拍电影,拍的是商业片《大闹广昌隆》。 这是部恐怖片,香港那时每年鬼片产量极大, 如果你看过一些,再看陈果的这部,就能察觉出不同。 对于商业制作,他并不熟悉也不擅长, 但他的艺术嗅觉,一直都是敏锐的。
随后,陈果就迎来了人生中重要的时间节点, 当然,也是香港历史上最重要的时间节点之一。 1997年,香港回归,陈果拍了《香港制造》, 这是他“回归三部曲”的第一部,也是大部分影迷最喜欢的一部。 那是非常残酷的一部电影, 青春的凋亡在陈果的镜头下异常清晰,清晰到刺眼。
这之后陈果完成了“回归三部曲”, 《香港制造》、《去年烟花特别多》、《细路祥》这三部电影都取得了业内人士的如潮好评。 都是小成本,拍的都是小人物。
陈果没有靠这几部电影赚到大钱,他的知名度也很难和那些商业大导相提并论。 但那时的他依然坚持走在自己喜欢的路上。 拍完“回归三部曲”,他紧接着就拍起了“妓女三部曲”。
提起妓女这个电影形象,大陆影坛出现的妓女形象并不多,但却个个经典。 上古神作《神女》中, 阮玲玉就扮演了一个为了让孩子上学,而且去买身的女性。
阮玲玉近乎完美地演绎了这个集母亲和妓女于一身, 柔弱与坚强并存,低贱与高贵一体的复杂角色。 而第五代扛鼎之作的《霸王别姬》中,蒋雯丽饰演的妓女仅仅用了几个镜头,征服了所有人。
到了近几年,因为各种因素,妓女在荧幕上近乎绝迹。 姜文拍《一步之遥》时,拐弯抹角的用“初嫁权”来表露妓女身份。
真正直白刻画出妓女这一真实形象的,反倒是那些无缘大荧幕的地下影片。 在陈果的电影中,妓女角色不仅仅是用来吸引人的噱头, 而是真正的承载着陈果自己对现实的看法。
妓女首部曲《榴莲飘飘》中,秦海璐扮演的阿燕是在东北衰弱中出生成长起来的一代。 伴随着全国的经济改革,产业转型,这个老工业基地丧失了它以往的光辉。 衰弱的经济养不起奢华的艺术,学习京剧归乡的阿燕没有谋生的去处,只有独自一人南下赴港。
而在中国最南边的深圳,阿芬的父亲曾在香港有过风光的日子, 但经济危机打垮了她家在香港的大房子,只剩下一个深圳乡下的旧宅。
当时的深圳刚从小渔村建设为城市,还没有成为经济一飞冲天的奇迹, 阿芬一家只能在香港饭店中打黑工。 这样的人物设置,点明了当时中国的经济情况。 当时中国的转型,面对这固有产业的衰弱,传统艺术的凋零,而新模式的崛起,要走未知的道路。 当时中华大地的经济焦点,依旧聚焦在有着“东方之珠”称呼的香港。 它吸引着无数被称为“北姑”的大陆姑娘远渡重山来到这里, 用3个月的旅游签证,来挣取在家乡几年才能得到的东西。
除了这一层别有深意的人物设置,陈果还赋予了本片难得的温情。 正是这份温情,使妓女这个角色成为了大写的人。 而榴莲就是承载这份温情的东西。 起初,榴莲的出现,是因为阿燕与阿芬共同发现了被榴莲砸伤的小混混。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榴莲,而那个榴莲也成为那个香港小混混在20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尝鲜。 在阿芬生日时,父亲为她买了一个榴莲,但全家人却都嫌臭, 只有父亲在反复念叨,“闻着臭,吃起来香”。
这一情节,恰是对人生的隐喻。 我们有着“香”的目标,却有着“臭”的道路,能否品尝的这份味道,看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时代。 阿燕最终没有尝到榴莲的滋味。
可以说,陈果这种将人物经历与中国面貌的巧妙结合,拍出了中国内地的真实, 而且还是一位香港导演,能做到这种地步,令人十分诧异。 而在“妓女三部曲”的第二部《香港有个荷里活》中, 陈果转变了方向,不在聚焦于中国面貌的记录,转向了社会的探讨。
周迅扮演的角色自称上海天使, 在网上四处与人主动聊天,但事后却分文不收。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在香港最后一条穷街陋巷中以做烤乳猪为生的父子三人。 虽然她也与父亲和大哥发生了关系,但与上小学的阿细成了朋友。
在这部片子中,陈果一改往日的温情与现实主义,用荒诞手法构建了一处黑色幽默的大戏。 而所有的情节都明确指向着当时大陆与香港的关系。
上海天使,其实是一名仙人跳, 她只是用对方强 奸未成年少女的借口,来进行勒索。 在黑社会帮她要债的时候,黑社会砍掉了两个人的手。 这两个人在进行接手时,却相互拿错了, 就变成了一个人有两只左手,一个人有两只右手。
而为其中一个进行接手的正是那位大陆来的医生。 更重要的是,那位上海天使,面对不同人的化名为东东、芳芳、红红。 这种剧情直指马上到来的97年香港回归。 而对于香港人是否接受,陈果同样给出了两种结果。 一位称自己不需要两只同样的手,央求人把接回的那只砍掉, 一位继续着自己的工作,用两只同样的手抽着烟。
但陈果终究是明白的, 对于回归问题,顺应这一历史潮流是他们最好的做法。 所以,我们能在电影中看到,各色成年人对给猪配种,接手和与上海天使接触的过程中有着各色的面孔。 只有上着小学的阿细,始终是那副天真的模样。
也正是他,代表着香港的未来,对那个左手臂上接上的右手,发出真诚的微笑。 在人物弧光上,荷里活是周迅角色最好的注解。 这位为了实现理想,不惜出卖 身体,用仙人跳来筹取资金的做法, 是陈果对人物接近生活做的最好的处理。
除去那些表面的荒诞, 真正平淡的人生,看起来似乎无味,却才是真正荒诞到了骨子里。 至于陈果的最新电影《三夫》是否还是会用他的方式来为现实做阐述, 这还要等到电影面世才能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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