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8-09-08 11:58 |
电影《芳华》的上映，勾起了很多人的回忆。芳华，一般指宝贵的青少年时光。我的芳华时光，很重要的一段，是当知青的岁月。1968年9月，不满17岁的我从沈阳到辽宁北部山区当知识青年。说是初中毕业生，其实只读了不到一年，文革一来，就“停课闹革命”了。“知青”二字，只有“青”，没有“知”，书本知识缺了一大截，书本以外的知识更是少得可怜。但我正处于嗷嗷待哺的求知阶段，身上每一个毛细孔都张得大大的，别人灌输什么，就信什么。
我没有电影《芳华》里的文艺兵那么幸运，能在漂亮的屋子里练舞，又能游泳吃饺子。但我仍然以为，我所做的一切，应该努力上升到世界革命的高度，再苦再累也得忍着。我下乡的那个地方非常美丽，有山有水有森林，有田园牧歌的味道。初来乍到，我被眼前的美景所打动，这个河，咋这么清亮啊，落叶松林里的空气，咋这么清香啊！还有蘑菇，还有刺猬，哎呀，我们太幸运了，摊上这么好一个地方。渐渐的，另一种感受生成了。每天的农活非常繁重，伙食不好，睡也睡不安生，那个跳蚤，咬得我满身大包，旧包未褪，又添新包……于是想念城市，留恋城市生活。我们下乡才几天啊，就受不了啦。当地农民的生活更苦，他们苦了多少代了。他们的“芳华”是什么？他们难道不想过一过城市生活？
一晃到今年，我们下乡已经整整五十年了。许多老知青都在策划，准备到了下乡的正日子，好好纪念一下。许多人很怀念那段“芳华”时光，有人还爱说那一段的“青春无悔”。
怀念“芳华”无可非议，但细想一下，人们怀念的未必是那个年代，尤其是那个年代的种种荒诞和丑陋，而是怀念自己的青春和自己的纯真、本真甚至天真，尽管这几个“真”，像今天的大自然一样，也受到不同程度、无法挽回的损害。至于“青春无悔”的说法，我总觉得，是一种嘴硬的表现。人们在青年时代，对家庭对社会，或多或少做过一些有益的、不后悔的事情。问题是，“青春无悔”是一个全称肯定判断，这就有点太绝对了。在那样一个非正常年代，大家不可避免，都做过荒唐的事情，受过很多的伤害，有的人还伤害过别人。对于这样一些非常负面的东西，如果一味地高喊“无悔”，就缺乏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既然如此怀念这种“无悔”的生活，那好啊，你完全可以再过一过那种生活。时光虽然难返，仿制一下那时的贫困条件和荒诞氛围，不太难吧。事实上，没谁真正愿意重过那种生活，有些人的“青春无悔”，也就满足一下心理需要。人生在世，谁愿意白活？谁愿意说自己荒废了青春？
叫我看，“芳华”既然指的是青春，是美好，就不应该将其机械地划定为青少年时期，“芳华”的含义还应该深化，它的长度和广度，也有必要来一个大大的拓展。与其沉湎于往昔的“芳华”回忆，空喊“青春无悔”，不如积极面对现实，不断充实提高，使自己的青春得以延续，重建“芳华”，让新的“芳华”照亮人生的后半段时光。
作者 刘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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