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8-04-18 20:44 |
半夜，突然胃绞痛，一会抽搐、一会作呕，伴随着一阵阵刺痛，直冒冷汗。心存侥幸想着睡一觉就好了，应该不至于这么脆弱。疼痛间迷糊、晕眩、恍惚，仿佛跌入了二次元的深渊。终于熬到了早上5：30，我从床上挣扎几番才爬了起来，视野很模糊，眼前瞬间一黑，天花板在不停地转啊转，根本站不稳，量了量体温38.8℃。向单位请了个假，就硬撑着去了医院。
大概有那么几秒钟，在过马路时，感觉到如此的脆弱和无力，仿佛自己活在另一个维度，赤身面对这个世界，绝缘于身边的人和物。我曾一度以为，自己能独撑一切，没有经历过什么黑暗，所以什么都不怕。只要向着有光的地方一路前进就好了；只要向着应许之地一路跋涉就好了；只要不断地努力、再努力，拼尽全力去奔跑就好了。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也从来不怕跌倒、不怕受伤。即使不小心跌倒了，栽了跟头，也不会哇哇大哭，而是衔起一口泥巴，拍拍身上尘土爬起来，就算疼得满头大汗，也咬着牙一声不吭。我总以为，只有弱者才爬不起来，只有弱者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有弱者才需要同情和拥抱，只有弱者才会将自己的失败推卸到其它人和事上。坚强是成功者的通行证，软弱只是失败者的后悔药。私以为，那些心灵鸡汤能让处于困顿、迷茫、挫败时的我始终保持昂扬着头往前奔跑的姿势。而这一路，我也看到很多人，他们怎么都跑不快，有些甚至停下脚步，暗自哭泣。彼时的我肯定会认为这些人很孬，很没出息，会哀叹其之不幸。
直到五年前，自己生了场病。前奏是肚子一连疼了四五天，工作忙得也无暇管，就先吃几顿药凑合了下。以为会有缓解，哪知一天比一天严重，从胃疼下延到腹痛，之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终于有一天，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已痛到完全站不住了，但强大的意志力告诉自己，不能倒。一坐定下来，同事见着我，说我脸色发白，让我赶紧去看看，我顾不得手头上的工作，简单交代了下，就打了车直冲医院。
到了医院，确诊是阑尾炎，但一个小小的阑尾炎，因为久拖不治，硬是穿了孔。决定当即手术，而我早就已经痛得浑身麻木无感，失去了清醒意识。庆幸手术及时，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因为炎症感染严重，术后连续十天都高烧不止，必须用物理方式来勉强降温，几乎天天都要抽血、扎针、插管，走路动弹也只能是轻微。
那时的我少了事事强出头的冒进，少了枕戈待旦、厉兵秣马的无畏，而是突然变得很胆怯、很惶恐，甚至觉得这个如此习以为常的世界也许会转瞬即逝，而那些离我咫尺相隔、一伸手就能触碰的东西，其实根本就不属于我。
龙应台在《跌倒》一文中有段话：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怎么获得内心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收拾？谁教过我们，在跌倒时，怎样的勇敢才真正有用？用怎样的智慧才能度过？跌倒，怎样才可以变成行远的力量？
事实上，我们总被引向“只许成功、不言失败”的励志老路，不断注入正能量和经验值，去攻克一个个难熬的坎，却往往忽略对自我的反观与照拂。都说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不是努力奔跑的时候，而是摔跤流泪的样子。那时的内心极度脆弱而柔软，当蜷缩起来舔舐自己伤口时，最需要有人善意的拥抱，也更懂得珍惜一丝一缕的温情。
婴儿一生下来就会哭，会毫不保留地表现人的原始状态。然而，是社会这个熔炉，是岁月这把獠牙刀，让人渐渐懂得更好掩藏自己的棱角、伪装自己的脆弱，我们谓之为坚强。就这样，以为拼了老命把自己弄得全副武装、刀枪不入，甚至能上天入地、无所不包，不善于拒绝，不懂得妥协，想把所有人都照料得妥帖而周密，却唯独对自己任之弃之，只顾着把自己坚强的部分无限放大，却把脆弱的那部分小心收好，甚至最后用事不关己的冷漠和世故去构筑起厚厚的城墙。当一个人只是精心构筑外面的壁垒，而无心关照里面的婴儿时，会发生一件可怕的事———城墙越垒越厚，婴儿的生命力却越来越弱。直到有一天，里面的婴儿再也找不到了。
现在，这道伤口早已愈合，但那条印痕一直都在，时刻提醒着我，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值得你为之付出生命，但没有任何事值得以失去自我、消耗自己为代价。只有真实地活着，才有拥有一切的可能。
倒春寒之时，因为你足够强大，可以暂时忍受得了刺骨凛冽的寒风，遍体鳞伤都还在坚持，在荒凉的草原上披荆斩棘、一路前行，直至来到开春的河边，河岸才映照出你那张真实的脸。大地乍暖，万物都在生长。君若无恙，才能春暖花开！
作者 张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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