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7-06-04 12:05 |
至今还记得，有一张办公桌，常常蒙着一层灰尘，被搁置一隅。桌子的玻璃案板下面压着一张彩色相片，那是一张我觊觎已久的相片。这张摄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相片，用的是当时最为流行的“富士”胶卷，色彩鲜艳到弹眼落睛。桃红柳绿的春天，繁花灼灼，相片上的八位女性，每一位都风姿绰约，呈现出最佳的拍摄角度。蹲在前排中间的我，才二十出头，是相片上最年轻的一个，青春的神采与飘拂在我胸前的蝴蝶结一起飞扬着。那是我们单位组织的一次工会活动，在长风公园里的留影。
洗印出来的这张照片被大家一致叫好，八位女同胞谁都说要一张。工会小组长遂去加印。不巧的是，店家告知这张底片已被损坏，不能再加印了。于是，这张照片便成了最珍贵的唯一，给谁好呢？快人快语的惠抢先拍板，这张照片就给我啦，我从来没拍得这样好看过。没有人异议，惠是单位里的人事科长，大家都称她为“头”，没有人会为了一张相片得罪她。而得到这张相片的她也“拎得清”，没有带回家，而是把它压在了办公桌的玻璃案板下，说，这样大家都可以来看看。
谁都知道，惠在单位是个“霸气”的角儿，她不仅为自己争房子争工资争得面红耳赤，在工作上也是认真得锱铢必较，而且有魄力。但就这么一个牛气的人，不知何时就萎谢了。或许是职称不够格未能加上工资，或许是单位效益滑坡被调整了岗位，亦或是她丈夫患病沉疴在床……在经过一系列变故之后，惠竟然性情大变，处事变得小心翼翼，说话有气无力，与之前的女汉子做派判若两人。彼时的她在厂外办的三产上班，厂里还留着她的一张办公桌，偶尔回来做些事情，看看案板下的那张相片，光阴荏苒，相片上人差不多都退休了，灿烂的笑容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了。
几年前，惠行将退休之际，我们的办公场所又被人租赁，办公场地再度缩水，惠的办公桌被“请”了出来。据说单位人事通知过她，不知是她来迟了还是什么缘故，总之当她赶来清理时，办公桌已不翼而飞，她呆呆地站着，有着不知所措的茫然。我说，要不大家再去找找，案板下还有我们当年那张好看的照片呐。惠摇摇头喃喃地说，算了算了，不用说一张相片，好多事情也无所谓啦，原先总以为自己有能力，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又怎么知道后来会变得那么没精神，一切都没了兴趣了呢。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身影，几秒钟内，我愣着出神。一直以为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是一种境界，殊不知也是一种失去了精气神的无奈。一个人的“能力”能持续多久，大概是天意，想来无法预知，但在拥有能力的时候能做些什么应该是本意，人的一生不长，大好年华又有几年？怎好懈怠？待到恍然，自己已然上了年纪。
作者:周珂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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