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也 |
2017-05-26 10:21 |
中年以后,不去音乐茶座。经常是,一个人在家,且歌且酒,在静静的时候,在妻儿不在的时候,将歌与酒之精魂,在心底相拌,发酵,共生,混合而成童年记忆的碎片链接,有关成长生命的一曲曲醉歌。 一“穀……穀……啊……啊……”那是,在风雨之中,一艘大船飘流大河。一匹快马疾驰而过,几点黑色的鸟儿,由黑色的马蹄惊起,黑蚊一般升空。画面上,黑人妇女,耸身高歌,袅袅飘动如同风中炊烟,黑人男子,击鼓和声,激情喷涌,黑色眼睛布满血丝。那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支无人不晓的英文歌曲。当时,自己作为文学青工,居然对于歌词大意一无所知。然而,总在歌声响起,总是热血迸涌。当时,自己在卢湾区业余大学就读中文专业。上课时间都在晚上。上中班时,自己在工厂大食堂用过晚餐,脱下油污斑斓的工装,骑车十站路程赶往学校,却总是旷课,在学校对面拐入一处地下室音乐茶座。大厅内,光线幽暗,人头攒动。前台之上,都是业余歌手,翻唱中外名曲。终于,等到,等到了寂静无声。台上,那位个子瘦小的小伙子,开举双手,慢慢蹲下身子。背后,显影一位风姿绝伦的高个子美女。音乐响起,两人冉冉站起。 “Bytheriversofbabylon!!”全场沸腾,万籁吼声!!穀……穀……啊……啊……我们来到巴比伦河边想起了家乡锡安山我们哭泣而又悲伤是凶狠的敌人把我们虏掠到这儿还要强迫我们把歌唱我们怎能唱得出圣歌在陌生的异国他乡?那是歌曲《巴比伦河》!!歌中唱的是,二千年前,一批犹太囚徒漂泊异国他乡,永远思恋自己家乡的永远伤痛。那时,三十年前,上世纪八十年代,因为历史的原因,我们错过了大学高考。在工厂车间的流水线上,年复一年洒下沉重的汗水。我们,来自工厂不同车间的文学青工,为振兴中华而读书,为改变个人命运而读书。每周固定聚会,交流中外名著,尝试文学写作。我们,年龄大都已近三十,且单身一人。但我们,粪土工厂红色权贵,心中有着远大梦想。 不曾想到,三十年后,一切都已改变,一切都作风流云散。今天,还有一位,当年工厂的文学青工,仍在中年将尽的路上,在歌中,在酒中,荷戟彷徨。只为,曾经的苦难和辉煌,只为当年的“我们”,一个人守灵,无风无雨又无晴。 二“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亲爱的是母亲,不是别人,更不是恋人。男人,因为男人而流浪,女人不流浪。恋人不会等你,母亲会等。当年,俄国十二月党人的妻子,自愿跟随丈夫流放西伯利亚,那是一批美丽高贵的知识女性,我们没有。普天之下,生为母亲,不论有无文化,革命或不革命,都会为了儿子等待,久久等待。一年又一年,一位位白发母亲,柱杖依门望儿归,昏花了双眼。人生苦难,唯有母爱,是儿子的永远的家。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过了多少年华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曾经流浪全国的《流浪歌》。其实,每个人都在流浪,以不同方式流浪。一个人走出了摇篮,再也回不到童年。总是,在歌中幻见自己,哽咽了喉结。儿时在托儿所,那天,正发着高烧,由上早班的母亲,请了下午的假,将自己领回。托儿所就在家门对面。记得,中午,坐在家的前门内,大门敞开,一个“小我”,坐在小方凳上,吃着母亲从托儿所领回的烂糊面条。烂糊的面条,在托儿所的湖绿色搪瓷铁碗内。那时,母亲在家后门水槽边上洗衣,水流哗哗地响。那天下午,母亲再也不用上班,这比什么都重要。记得,中午的阳光,炫白炫亮,从天下哗哗而下,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这辈子,再不堪面对,烂糊面条,湖绿色铁碗。
作者:魏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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