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假正经也 |
2017-05-16 09:31 |
在我珍藏的旧物中，有一双老式黑色元宝套鞋。这双套鞋鞋面上，有一个非常显眼的桔红色橡胶补丁。说起这双套鞋，还有一段与之相关的家史呢。
我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上小学的。那时，只要遇到下雨天，父母一定会催促自己穿套鞋去学校。校园里，清一色都是穿元宝套鞋的学生和老师。谁要是能穿上一双彩色的或中统的套鞋，保准会被别的同学嘀咕一阵。在这种嘀咕里，有羡慕，也有妒忌。
有个下雨天，我照例穿着套鞋，独自去淮海中路附近的小学上课。那天风比较大，手里撑着伞，有点摇摇晃晃的样子。在弄堂里，我母亲从我身后赶过来，执意要帮我撑伞、送我去学校，就在交接雨伞时，旁边有辆骑得很快的自行车滑倒了，从我们身边擦地而过。情急之中，母亲把我往她怀里拉了一把，但我的套鞋还是被擦了一下。母亲说惊出了一身冷汗，而我当时只觉得有惊无险。想不到，当我经过水塘时，有水透了进来，仔细一看，套鞋的鞋面被划出了一个小口子。过后，母亲请成都路的修鞋店帮我把套鞋补好了。这就是那块桔红色橡胶补丁的来历。那时，补这么一个补丁，只要几分钱，而且立等可取。可是，我对这个补丁很不以为然，以为破了相，不好看，要求母亲买双新套鞋取而代之。母亲没有回答买还是不买，而是从家里的床底下拉出一个白色柳条筐，里面有大大小小十几双鞋子，她把我哥的一双中统套鞋换给我穿。不知为什么，穿着这双半新的套鞋，虽然赢得了同学羡慕的眼光，但就是脚不舒服、眼睛不舒服、浑身不舒服。母亲告诉我，这是对老套鞋有“怀鞋”之感的缘故。当时不懂这里也含有“此物最相思”的意思，只是觉得元宝套鞋穿了一二年，脚顺而已。不过，母亲的“怀鞋”一说，却一直记着，一直在缓缓发酵。
后来，七十年代去上海石化工作，一下工地，单位里马上发给我们一套橡胶雨衣和一双中统套鞋。这双高质量的套鞋帮助我在泥泞的建设工地上来来回回，当我离开这个岗位时，这双套鞋送给了同宿舍的朋友。没隔多长时间，穿皮鞋替代套鞋的风气慢慢形成，或许这双套鞋也被别人扔进了垃圾桶。倒是我的那双学生时代打过补丁的元宝套鞋，几次三番被清理出来，又几次三番被我放回一个珍藏旧物的纸板箱里。在这个纸板箱里，留下的是我的记忆和对母亲的深深怀念。
作者 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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