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杨：一场伟大逆袭的背后








   依旧是那个张力十足的庆祝姿势。挥动拳头，骑行水线上嘶吼，上岸后将印有361°的泳帽抛向观众席、却因用力过度扔进了泳池只好转身去捡的呆萌……


但这次却略有不同。无论在老熟人云集的混合采访区，还是在充满仪式感的升国旗仪式上，“爱哭哥”一直努力止住自己翻腾的泪水。
8月8日，奥林匹克水上项目体育馆，新科200米自由泳冠军孙杨，有充分的理由享受属于自己荣光的时刻，展示他在渡尽劫波之后的练达与成熟。
  但人们更关注的，是他在最强项目第一金失手之后到200米自由泳决赛这两天，确切地说是48个小时，他是如何走出这时间最为残酷的炼狱过程。
   没有具体的影像，可以还原孙杨在400米自由泳银牌到200米自由泳金牌这48个小时的过程。从未能为中国游泳队开门红，澳大利亚选手霍顿对他“嗑药骗子”的无下限攻击，到200米自由泳半决赛决赛的紧密赛程，可能让孙杨仔细回味的时间不多，但这背后的惊涛骇浪，孙杨毕竟是不平静的。
“这两天来，我想得很多，睡眠质量不是很好，来这里人也瘦了很多，”孙杨惜字如金地解释。人们试图从一些肢体语言，包括他和相熟记者拥抱1分钟之后的痛哭，包括他在代表团官员面前掷地有声的表态，包括他在一次次上场前冲着父母方向做出的有力的挥拳举动，包括他身上贴着有如宇宙战士的胶布中。
还包括这两天，他更新的不足20字的微博内容：“遗憾，感谢，我会继续努力！”在此后，有150万网友在此进行了留言。
  该简洁的时候简洁，该隆重表达的时候就表达，这是渐趋成熟的孙杨给大家的最新印象。
200米自由泳夺冠之后，孙杨在麦克风前，面面俱到地感谢了那些多年为他付出的人：
“我要感谢我的两位教练——张亚东和郑坤良。执行主教练郑坤良虽然没有在现场，但他跟张亚东教练带我训练确实付出了很多努力和艰辛。特别是在国外训练的时候，教练要充当特别多的角色，要当司机、助理，要买东西……
“我要感谢丹尼斯。虽然我和他分开了，但我还是特别想在这个场合感谢他和助教布莱恩。这两年我虽然没有跟他们一起训练，但确实通过他对我的帮助，对于中国游泳队的帮助，我相信成果大家是看得到的。”
……
同样的语言和句式，我们是不是感觉到似曾相识？是的，在奥运会前，在CCTV1和CCTV5那将近1分钟的广告时段中，孙杨感谢了很多人，从对手到团队，从家人到粉丝，看起来有些像是看着小卡片在发表奥斯卡获奖感言。
可能有些人觉得程序化，但一个在公开场合懂得感恩的孙杨，确实是一个堪比200米逆转的转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公共的传播平台中，世人很少能扑捉到孙杨在生活中的情况。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各种活动，在真人秀场合中，展示自己的娇憨和纯真。
而在微博这样的社交平台上，人们看到的不是孙杨的勤勉、感恩，而是那些稍显个性的言论。他抱怨机票由私人垫付，抱怨过后勤医疗团队的缺失，甚至抱怨个别选拔赛中的不公正。——鉴于他过往出现的不少范例，使得人们很少或者不屑于探究他讲话的语境，忽略孙杨在其他场合的真诚表达，只是轻率加上了一个个新的标签：这是一个浑身带刺儿的孙杨，野心勃勃却又心思缜密，冲动而不注意方法，离经叛道、四处闯祸，因为成绩好而放纵，因为情绪失控而影响成绩，这是不少人得出的逻辑。
孙杨只能如此小心翼翼地穿行在一个暗流汹涌的水道上，稍有不慎就抱憾终身。
  我相信在孙杨的内心深处，肯定对如是现实纠结不已。坦率地说，在自己状态的平复之路上，他进行得异常果决而艰辛。但由于训练和比赛时间的欠缺，加上某些媒体习惯性的假设性报道，使得他开始在核心事件上关键性缺位，这就导致了一个恶性循环。
  好在，孙杨在备战里约奥运会的关键时刻，在酣畅淋漓地战胜宿敌之后，开始逐步学习着向公众释放善意，这本身就是值得嘉勉和肯定的。而相对于那些体制内的队员来说，这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信号——这意味着在经过了这么多波折之后，有些顽皮的孙杨，开始尝试着通过一些公共平台来进行一些理性的沟通。
   尽管这种沟通，很大程度还存在于单向维度。
  我对他的转变，来源于两个细节：
  细节一，去年世界锦标赛前的一堂公开课上，游泳馆里人来人往。在履行了一系列采访程序之后，只有孙杨坚守到最后。很多采访，都是在他边按摩中进行的。“杨老师，你们大家进来好好休息休息，”孙杨抬头看了一下大家，“外面实在太热了！”这样的话语沁人心脾。
细节二，今年某品牌广告拍摄当天。在某下榻酒店，孙杨很歉意地跟我说，一会儿要下水了。时针指向晚上九点半，离酒店游泳池关门只有半个小时。在经过了昨天半夜抵达的折腾，以及耗费整日的广告拍摄之后，他有充分的理由选择放弃，但一分钟不小水，他会觉得不踏实。
他希望给年轻人做个样子。
在去年世界锦标赛上，他开始采用了一种菲尔普斯一样的全能的参赛密度，考验自己面临高强度压力之后的调试能力。（既然中国游泳有些低谷，尤其是女子滑坡，他希望能多承担一些。）而这次，他又未能在主项上实现开门红，感觉非常内疚。
他知道，自己在队伍的榜样作用。
“孙杨夺冠看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在傅园慧摘取100米仰泳并列铜牌之后，孙杨特意过来拥抱祝贺。而随后获得100米仰泳银牌的徐嘉余，谈起杨哥时则泣不成声。“听到对手那样说我们，真的觉得有些委屈。我们队是清白的，我们一直在很努力地付出！”
伟大的逆转之后，孙杨还有1500米自由泳。尽管近些年由于训练不够系统，这个当年自己拥有世界纪录的项目他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但他希望做个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