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men |
2015-06-07 14:13 |
《红楼梦》第四回里，写了这样一个故事：依靠贾府推荐才得以复官的贾雨村，为投靠贾王薛史四大家族，昧着良心，放走杀人凶手薛蟠，乱判了葫芦案。脂砚斋对此点评道：“自此了结葫芦案文字，又伏下千里伏线。起用‘葫芦’字样，收用‘葫芦’字样，盖一部书皆系‘葫芦提’之意也，此亦系寓意处。”这里的葫芦就是糊涂的谐音，深知曹雪芹写作意图的脂砚斋，在此明白无误的告知读者，《红楼梦》这部书起自糊涂，收于糊涂，整部书皆寓糊涂之意。我们自然可以这么理解：贾府本是一本理不清算不明的糊涂账。那么，这本糊涂账到底糊涂到什么程度呢？
讲政治首先要搞清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翻开贾府的政治账，我们看到的全是糊涂透顶的敌友颠倒，愚蠢到家的黑白不分。贾雨村因攀上了贾府这棵大树后，得以步步高升，贾雨村也竭尽阿谀趋奉之能事，贾赦、贾政、贾珍对其赞赏有加，把他视为贾府的心腹知己。但旁观者却对此人的人品和用心看得清清楚楚。宝玉因为讨厌贾雨村没少挨贾政的责骂，平儿在背地里怒骂贾雨村是饿不死的野鬼。然而贾府的上层领导却一直为自己的引狼入室而沾沾自喜，贾府倒台之际，贾雨村立刻反戈一击，这条恩将仇报的白眼狼狠狠地反咬了贾府一口，咬见骨才知痛，世上还有比这更糊涂的人吗？以贾府领导们这么幼稚的政治水平来判断，在曹雪芹遗失的后几十回书里，对贾府和蔼可亲的北静王，极有可能变成了对贾府落井下石的笑面虎。晴雯因为长得比别人漂亮，王夫人便把貌美作为晴雯勾引坏了宝玉的罪证，芳官因为会唱戏，王夫人便断言道：“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四儿同宝玉开了一句‘同日生的是夫妻’的玩笑，王夫人就判了她勾引宝玉之罪。荒唐可笑的是，真正勾引宝玉上床的袭人，却被王夫人当做了心肝宝贝，又是赞扬，又是加薪。这不就是从精神物质两个方面来奖励袭人对儿子的勾引吗？晴雯、芳官、四儿这三人都是宝玉身边喜爱的红颜知己，却稀里糊涂的被王夫人打成了暗藏在宝玉身边的敌人，统统地撵出了大观园。同贾雨村相比，王夫人乱判的葫芦案更葫芦，而且是一长串的大葫芦！忠顺王府的长史来贾府向宝玉询问琪官的下落，贾政凭此判断得罪了忠顺王，从而感到惊恐不安，偏在此时，他又听到贾环对宝玉的诬告，贾政一不调查，二不询问，捆起宝玉就往死里打。真诚仁爱的儿子被父亲当成了弑君杀父的仇敌来乱打一气，如此糊涂，这般荒唐，真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红楼梦》处处皆是葫芦案，就连贾宝玉也曾做过一次葫芦僧。宝玉的奶妈李嬷嬷喝了他留下的一碗枫露茶，宝玉把满腔的怨气全撒向了无辜的丫鬟茜雪，一怒之下把她赶出了大观园。根据脂砚斋提供的线索我们可知，在曹雪芹遗失的后文中，宝玉落难，被囚禁在狱神庙的危急时刻，前来舍命相救的却是以德报怨的茜雪。贾府里的恩怨情仇常常被搅得一塌糊涂，不到最后一刻，是敌是友难露尊容。贾府这本政治糊涂账，准确的讲，就是一本颠三倒四的乱帐！
贾府的经济账，则是一本谁也看不明白的烂帐。第二回，冷子兴向贾雨村介绍贾府时讲道：“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可是，读者此后看到的却是宁国府为秦可卿操办的豪华葬礼，荣国府为贵妃省亲修建的壮丽的大观园，这二件浩大的形象工程，让贾府的银子化的如淌海水一般，好像贾府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海似的；可是，再往下看，却又糊涂了，管家婆王熙凤为了克扣姨娘丫鬟的一吊钱，同王夫人辩解了好半天，改革家贾探春所谓的除宿弊，除掉的，不过是公子哥上学的点心钱，小姐们化妆的脂粉钱，这么一丁点儿钱，竟让大观园里二位最精明的女人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这给人的印象，又好像贾府已经揭不开锅了。贾府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贾赦不清楚，贾政不知道，就连贾府最高领导贾母也是稀里糊涂，更甭说贾府一般人了。直到贾府被抄家，人们才发现，贾府早就是一只空箱子了。可蹊跷的是，管家婆王熙凤的私房里却藏有八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一满箱的借券，这麽大的一笔巨款里，有多少姓公，有多少姓私，这更是一笔永远也算不清的糊涂账了，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任何一本糊涂账里，总会藏有一个精明的会计师。
贾府还有一本无法展示的人伦道德帐，宁国府掌门人贾珍首先冲破人伦道德底线，暗中把淫爪伸向了儿媳秦可卿，制造了“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一特大性丑闻，有老子作表率，儿子贾蓉有模有样的学起了老子，他同自己的二个小姨娘不但公开调情，还有暗通曲款之嫌，更让人不齿的是，父子两还共享一个情人，面对世人对父子聚麀的嘲讽，二人脸不发红心不跳，泰然处之。荣国府的贾琏曾在暗中大义凛然的非议贾珍父子聚麀这件事，可临到自己头上却又感到没什么不妥。其父贾赦把自己玩腻的秋桐赏给了儿子贾琏，贾琏面对这意外降临的艳福，乐哈哈的笑纳了。贾府领导层里的男人们常和贾府里的女人们的辈分搅和得混沌不清，这是谁也不愿去算的糊涂账。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焦大，曾经仗着酒劲公开大骂过这群荒淫无耻之徒：“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对这些畜生来说，让他们守住人伦道德的底线简直就是一种奢望。正确的讲，这不能称作糊涂账，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混账！
什么鸟下什么蛋，什么人做什么帐。糊涂账也好，乱帐、烂帐、混账也罢，只要贾府这些上层领导手握绝对的权力，他们就绝对会任性下去，一直高乐不了，这些糊涂账，腌臜帐就得继续做下去，这账也只会更乱，更烂，更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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