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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en 2014-08-31 12:18
《红楼梦》里的贾琏、王熙凤这对夫妇,是作者着墨甚多的一对贵族夫妻。按书里的交代,他们本不是荣国府里的主子。荣国府正院正房里住着贾政、王夫人,他们有儿有女,大儿子贾珠虽然去世,大儿媳李纨却老成持重,与王熙凤相比较,李纨文化水平高得多,贾元春省亲时,李纨曾赋诗一首,虽未见出色,倒也中规中矩。

  但王夫人为扩大娘家的势力,特把几乎不识字的内侄女王熙凤搬到荣国府来掌握家政大权。在第七回上半回里,曹雪芹特别写到贾琏、王熙凤和谐的夫妻生活。那文笔与《金瓶梅》很不一样,《金瓶梅》写性直截了当,《红楼梦》既含蓄又传神。书里写到王夫人陪房(就是出嫁时当作陪嫁带过来的大仆人一家子)周瑞家的,奉薛姨妈之命,给诸位小姐太太送宫花,大中午的,送到王熙凤住的那个院子,“走至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凤姐的房门槛上(把门放哨呢——刘注,下同),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摆手儿叫他往东屋里去(“周瑞家的”是“周瑞的老婆”的意思,曹雪芹写书时汉语里还没有“她”字),周瑞家的会意(会的什么意?仅仅是明白主人在午睡么?)……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回目中所以有“贾琏戏熙凤”字样)。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平儿可以在贾琏、王熙凤做 爱 时在场,甚至可以在主子召唤下参与做 爱,这种身份叫“通房大丫头”;叫舀水进去,可见房事完后,夫妻要适当沐浴,很注重性卫生)。

  曹雪芹这样写“贾琏戏熙凤”,曾引起清代某些评点者的訾议,认为是写“白昼宣淫”、“淫极”;也有现当代批评家认为这是在揭露“贵族家庭生活糜烂”。其实,一定程度上参与了《红楼梦》创作的脂砚斋说得好,这样写是采取了“柳藏鹦鹉语方知”的高妙手法,体现出该书意在反映大家族日常生活情态,重点在刻画人物,写人物关系互动中的性格冲突、命运跌宕,而绝非一般风月俗书可比。以今天的眼光来看,书中此刻贾琏、熙凤鱼水和谐,他们不是那种因为父母包办,毫无感情,只能在昏夜里让本能催动着发生关系的懵懂夫妻,而是能在亮光下互相欣赏,循序渐进地享受性生活之乐,最后能双双达到高潮,那样的一对伉俪,他们的“午嬉”没有多少值得责备的地方。

  贾琏与王熙凤的性生活,大体上一直采取着这样的表现手法,用墨十分经济,却给人很深印象。第二十三回,写他们夫妻俩分派大观园补充工程的管理人员,在利益分割上有矛盾,气氛紧张起来;但贾琏忽然把话锋一转道:“……只是昨儿晚上,我不过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凤姐儿听了,嗤的一声笑了,向贾琏啐了一口,低下头便吃饭。这进一步说明他们的性生活不仅正常,而且还颇能自觉地变换花样,享受性生活中的乐趣。

  夫妻暂别,在任何时代任何阶层的家庭里都很难避免。第十三回写到“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有的读者根据书中某些描写,认为王熙凤和贾蓉、贾蔷不干不净,其实,她和那两位晚辈至多只能说是情感上有些个暧昧罢了;她不仅严拒贾瑞的诱奸,而且设毒计将其凌辱终至死亡,从这样的重大情节上,我们可以看出,在夫妻关系上,她对贾琏的忠实度,是超过对方对她的忠实度的。第二十一回明确交代:“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并不甘心“胡乱睡了”。他对王熙凤的不忠,跟灯姑娘的那回,还可以用在不得不分席的情况下,耐不住性饥渴而“打野食”;但跟鲍二家的那回,则是偏在王熙凤大张旗鼓过生日的时候,就说明他不仅是肉欲旺盛,追逐皮肤滥淫,而且,也是对平日在王熙凤那强悍性格压抑下爆发出的一次大反叛、大发泄。他公然跟姘妇抱怨:“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夜叉星’。”一场暴风雨般的大闹后,贾母出面说合,公布了一条贵族社会里最开明的性事宣言:“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不过,细想一下,人类社会里,各个利益集团之间,各人之间,“要紧的事”首先还得说是经济利益,以及经济利益的最高体现政治关系,各种道德规范的厘定都是首先尊重这个前提的,贵族如此,平民又何尝例外。例外的是超越一般性关系的、纯感情性的、诗化的爱恋,如贾宝玉和林黛玉,但他们原是天上的神仙(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一般俗众很难达到那样的境界。

  贾琏和王熙凤的性关系遭遇到的最严重的危机,是尤二姐的出现。这并不意味着婚姻危机,因为像贾府那样的家庭,男主子三房四妾原是很正常的。王熙凤原以为,虽然因贾琏“乱搞”而大闹过,那夫妻相处的格局应该还能长久维系,所以在贾母开玩笑说把鸳鸯“给琏儿放在屋里”时,她很轻松地说:“琏儿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跟他混吧。”没曾想,贾琏因色欲勾搭上了尤二姐,在偷娶之后,竟从性关系上生发出了真挚的情爱,贾琏从尤二姐那里感受到了绝对不能从王熙凤身上获得的温柔和顺,从此对王熙凤在性事上也就一冷到底。王熙凤的遭遇比现在我们常说的“第三者插足”更惨,因为贾赦偏又赏了贾琏一个秋桐,一刺未除,平添一刺,为了拔去这两根刺,王熙凤先礼后兵,欲擒故纵,借刀杀人,还假装好人,虽然终于使他们的家庭结构复原,却永远失去了贾琏对她的情爱(如果有过的话)与性 爱(那是曾经相当浓酽的)。

  关于王熙凤的命运结局,第五回里有“一从二令三人木”的暗示。有研究者指出,这意味着她与贾琏的夫妻关系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贾琏对她言听计从,第二阶段则是反过来对她施以命令,第三阶段则是把她休了。可惜现在八十回以后曹雪芹究竟怎么写的我们无从看见,只从某些脂砚斋批语里得知,曹雪芹笔下有王熙凤沦落到被役扫雪等情节。

  《红楼梦》里对贾琏王熙凤夫妻生活的描写,不避讳写性,却又用笔巧妙,既提供了那个时代一对标准贵族夫妻日常起居的栩栩如生的画卷,又透过他们性 爱关系的变化揭示了宗族间的利益摩擦与个人间的性格冲突,而其中的某些内涵,更具有超越时代的性质,使当代中国人在处理与理解夫妻两性关系上,可以得到有益的启示。

  贾珍尤氏的夫妻生活

  贾珍虽然跟贾宝玉平辈,是贾政的堂侄,但是在贾氏家族中地位很高,担任了族长,连老祖宗贾母对他也总是格外客气。《红楼梦》第二回里交代得很清楚,这是因为宁国府地位高过荣国府,宁国府的主人贾敬抛家去城外道观中烧丹炼汞,把官位让给儿子贾珍袭了,他所袭的三品威烈将军只是个虚衔,不用上班办公,宁国府就成了他惟我独尊的纵欲王国,整天一味高乐,就是把整个府第竟翻了过来,也无人敢管。贾珍的正室夫人是尤氏。如果说荣国府里的贾琏王熙凤尽管有利益与性格等多方面的矛盾,但也还有过比较和谐的性生活与情感交流,那么,宁国府里的贾珍尤氏这对夫妻,就简直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什么性 爱与情爱。

  有的读者因为对《红楼梦》读得不细,模模糊糊地觉得贾珍尤氏岁数挺大,似乎比贾政王夫人小不了多少,《红楼梦》电视连续剧里贾珍的造型,就特别要突出他的胡子,尤氏的造型则是徐娘半老而风韵全无。这是不正确的。在《红楼梦》前八十回的故事里,贾珍到最后也就三十五岁刚过。在贾氏家族的男性系列里,贾珍是最富阳刚之气的,从接纳租贡、分派年物、训斥子侄、布置祭祀、组织射鹄等情节里,曹雪芹塑造出了一个自信、骄奢、健康、勇为的男性贵族形象。贾珍与尤氏的婚姻,究竟是源于父母之命,还是媒妁之言,或者竟是贾珍自己的选择,书里没有交代,但尤氏比他小很多,尚在青春期,则是时有逗漏的。书里贾珍之子贾蓉出场时,写明是十七八岁,那个时代男性十五六岁就可以娶妻生子,则可推算出来贾珍那时约在三十三四岁左右,尤氏呢?在“酸凤姐大闹宁国府”一回,王熙凤骂贾蓉“你死了的娘阴灵也不容你”,说明贾蓉非尤氏所生,尤氏是续弦填房的夫人,因此可能也就三十上下。第五十八回写到因宫里老太妃已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和尤氏都是诰命夫人,按规定都得去,“因此大家计议,家中无主,便报了尤氏产育,把他腾挪出来,协理荣宁两处事体”。如果尤氏是接近更年期的妇女,哪敢如此上报?绣春囊事件爆发时,王夫人先是认准系王熙凤不慎失落,王熙凤发表长篇辩护词,把涉嫌的范围尽量扩大,其中就有“那边珍大嫂子,他不算甚老”的话语,那个时代妇女“不算甚老”的概念,应在三十五岁以下。到书中七十六回,大观园里已经一派萧飒悲凉,贾母还要强颜欢笑,聚族赏月,尤氏讨好说:“我今日不回去,定要和老祖宗吃一夜。”贾母笑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小夫妻家,今夜不要团圆团圆,如何为我耽搁了。”尤氏红了脸,笑道:“老祖宗说的我们太不堪了。我们虽然年轻,已经是十来年的夫妻,也奔四十岁的人了……”说“奔四十岁”,是把夫妻放在一起混算,但先承认“虽然年轻”,可见她那时还应属于风韵犹存的少妇,绝非已经淡漠了性趣,进入了更年期的中年妇人。

  贾珍是个七情六欲非常旺盛的男子。他与尤氏似乎还算相敬如宾。他与儿媳妇秦可卿既有情爱也有性 爱,这其实也并非什么绝密的事情,贾宝玉随王熙凤从荣国府到宁国府作客时,就亲耳听到过焦大酒后破口大骂“爬灰的爬灰”。“爬灰”也可以写作“扒灰”,据说庙里香炉中烧锡箔纸叠的元宝,有时烧不尽,就有人用铁耙到里头去扒未烧尽的锡箔好再利用,“锡”谐“媳”音,“扒灰”即“扒锡灰”也即“趴媳”,就是公公与媳妇乱 伦,这俗话转了几道弯儿所影射的意思才到位,难怪贾宝玉听到虽“只觉有趣”却莫名其妙。后来秦可卿突然“淫丧天香楼”,其中大有隐情,我有专文考据,此不赘述,一贯很能理家的尤氏“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撒手不管。这是全书中尤氏惟一的一回罢工。但总体来说,尤氏只能对贾珍的纵欲享乐取隐忍维护的态度,这也是封建社会里多数贵族富户正室夫人无法逭逃的宿命。贾珍的小老婆颇多,第七十五回贾珍带领妻妾在会芳园丛绿堂赏月作乐,“贾珍因要行令,尤氏便叫佩凤等四个也都入席”,四个小老婆都是谁呢?贾珍命佩凤吹箫,文花唱曲;前面还提到一位偕鸳(有的版本写为偕鸾),另一位佚名。贾珍对尤氏的两个妹妹(虽然无血缘关系)还公开染指。贾珍的旺盛情欲里还包括对男色的喜好。甚至他所收养的宁府正派玄孙贾蔷,“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蓉、蔷关系暧昧,他“自己也要避些嫌疑”,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立门户。他的亲妹妹贾惜春对人生产生幻灭情绪,其重要原因就是“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因此“矢孤介杜绝宁国府”,遁入空门。



  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婚姻制度都赋予一夫多妻以合法性,社会道德也认为合理。这是为了宗族能在传宗接代上获得最大的可能性,而几乎完全不去考虑夫妻的情爱因素,在性事上也往往只着眼于“播种”;男方一般可以纵欲,女方则必须“守节”,这是非人道的制度与观念,对妇女尤其不公平。西方现代社会虽然男女情欲与性事方面都很开放,但一旦缔结婚姻,还是很慎重、郑重的,婚外偷情,结一些露水姻缘绝不稀奇,发现难以共处则离婚如脱衣,但故意重婚的则并不多,男人“包二奶”的现象并不严重,因为对情欲旺盛的男人来说那样做的成本太高,不划算。中国当前社会富人多了,男性大富者虽在总人口中只占极小比例,但与人口总数一乘,得出的数目恐怕足以塞满一个小国。当下中国男性富人“包二奶”的现象屡禁不止,其原因也可从阅读《红楼梦》获得憬悟,毕竟我们这里从法律、道德上否定一夫多妻制才刚过半个世纪,而类似尤氏那样的忍气吞声的原配夫人还很不少;而在当下中国内地的社会结构里,一个富男“包二奶”还有足够的社会缝隙可以逃避风险,在纵欲方面成本较低,对性病的防拒也较安全,甚至于像《大宅门》那样的电视连续剧,把男主人公旺盛的性欲与妻妾同堂以客观为名作褒扬性的展现,也能被很多的观众容纳欣赏,可见我们一般俗众在婚姻、爱情、性 爱等观念方面,都还蒙有旧传统的灰尘。抖落、清除这些灰尘,应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hanron951119 2014-08-31 16:03
总的来说,《红楼梦》对夫妻生活的描写是少之又少的。

yyfyyf 2014-08-31 17:02
hanron951119:总的来说,《红楼梦》对夫妻生活的描写是少之又少的。 (2014-08-31 16:03) 

不过瘾?发挥想象。

红楼就是让人想象的。没有想象的能力,红楼枯燥无比。

yyfyyf 2014-08-31 17:06
读者喜欢看,作者自然给点特写。

红楼不写透,自然也是给爱联想的人写的。



楼主啥时候有这工夫?琢磨起裤裆风流来了?

白海豚 2019-10-02 14:16
《红楼梦》对各种生活描写也是不少。

假正经也 2019-10-02 14:39
帖子的意思是,《红楼梦》应该写成《金瓶梅》才合情合理。

快乐无天 2019-10-02 16:55
表现了曹雪芹写作笔法的细腻婉转。

icewizard 2019-10-10 22:03
熙凤生病就是妇科病,如果俩口不和谐怎能的病。

icewizard 2019-10-27 21:25
夫妻生活这么和谐还跑到外头找人,贾琏该有多贪心。

yewufeige 2019-10-31 15:52
两个作者的偏重点有所不同,红楼梦主要讲的是人之间的情,而对欲的方面相对写的少,语言描写的分寸和把握的尺度有所不同

yyh651127 2019-11-20 14:41
说了半天曹雪芹这些描写是什么目的呢?不知红学界有没有做个专题研究

icewizard 2019-11-20 20:52
看贾琏在外头乱搞,把正妻弄感染了。就这么个想法,如果二人像贾政王夫人那样,那凤姐就不会生病了。

icewizard 2019-11-20 20:53
yyh651127:说了半天曹雪芹这些描写是什么目的呢?不知红学界有没有做个专题研究 (2019-11-20 14:41) 

告诉你后来凤姐生病的原因。

ashuna1012 2019-11-21 00:02
曹雪芹巧妙提点,不是渲染,就是为了不喧宾夺主,不然就沦为末流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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