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走出公安局,紧走了几步,直到确定没有人再注意他的时候,他才重新掏出那封信看着。脑海中有念头在不停翻滚:“最近一次见面的地点?难道他说的是阳山林场的木屋?对,一定就是那里!”王风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朝阳山林场疾驰而去。
在林场的外围王风付钱下了车,因为昨晚刚刚发生过火灾,有很多附近的居民在这里看热闹,隔几步还有武警战士站着岗,王风没有理会这些,他悄悄避开人群,绕到小屋的后面,小屋被撞烂的门上贴着封条,一个武警战士在屋子周围来回巡逻了,王风屏住呼吸,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头由窗户扎了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的,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和他们那天晚上看到的久无人迹大相径庭。为了不让屋外的巡逻战士发现,王风弯着腰在屋内走动着。拐角有人用白粉洒了一圈,象一个人的形状,王风知道这里就是唐元清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他停在那里,从怀中掏出唐元清留给他的那封信,再一次仔细地看了一遍。没错,应该就是在这里了,唐元清一定是在这里许过什么愿望,随后留给了他这封“还愿符”。只要收到这封信的人按照信上的话去做,应该就可以得到唐元清留在这里的信息或者其他东西。但是唐元清为什么要将愿还在他王风身上呢?王风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没有犹豫很长时间,伸手摸出打火机就点燃了那封信。
一片乌云飘了过来覆盖了太阳,天色猛然间就暗了下来。接着一阵狂风刮过,飞沙走石。远远传来了人们惊叫的声音,瞬间一道闪电随后就是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噼哩啪啦地落了下来,打在木屋的顶上好象急骤的敲门声。屋内开始漏水,天色更暗了,屋顶的木梁似乎不堪重负一样吱吱响着,即将倒塌,王风的全身一凛。
一根木头折断了,直直扎在王风的面前,地上那个白色的人影似乎抽动了一下,王风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看,刚才那个白影的左胳膊已经不见了,也许是被雨水冲走了吧?又有木头断裂的声音传出,前后左右都是掉落的木材,王风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谁知道什么时候一棵茬口锋利的木材就会插在自己的头顶啊?就在这时,在众多沉重的木料堕地声中,有一样东西落下发出温柔的“扑”声,王风敏感地捕捉到这声音,他的眼光也随着声音来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黄绫包裹随着落下的木料躺在地上。一定是这个了,王风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朝那个包裹跑过去,他感觉自己就象跑在一条即将沉没的船上,整个屋子都摇摇欲坠,王风尽力保持着身体的重心,终于他的手碰到了那个包裹,他刚刚将那包裹抽了出来,一根巨大的木料就砸在包裹原来的位置。王风将包裹塞在自己怀里,扭头朝那个白影看去,雨水已经将他的身子全部冲刷得荡然无存了,只剩下一个头在那里,水流过的痕迹好象唐元清微笑的脸。王风从来时的窗口一跃而出,跑到了森林中。身后的木屋訇然倒塌了。
王风讲到这里沉默了,沈容也似乎被电视吸引了一样呆坐着,半晌才问:“那包裹里是什么?”
“那里面是他留给我的一封信!”王风轻轻地说,站起身来将房门关严,然后从后腰上取出了一个黄色的包裹,打开来,将那封信递给沈容,再次包扎好包裹,又塞回到后腰。沈容拿起信,那是一封长长的信,有好几页,唐元清的字很好看,一看就知道小的时候受过严格的书法训练,但是在这飘逸灵动的字体中,偶尔也会有长长的停顿,似乎那人在写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思考了很长时间,显而易见写这信的时候他的心情很沉重。
王风:
你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是已经用掉我写给你的还愿符了,而且也拿到了我留给你的东西。你的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想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我也将竭尽所能得来告诉你。
我自幼便开始接触道法,也受过许多大师的训诫,在我还很小的时候,驱魂捉魄这样的事情已经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了,在那愚昧的小城中,人们对我都是很尊敬的,时间一长,我就骄傲自满起来,自认为法力已经相当高深,决意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一下。开始还好,虽然也碰到了许多困难,但是最终都化险为夷了,而且在这过程中,我的法力变得比以前更强了。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把我从此就打入了万劫不复之中。
那时我一路南下,有一晚借宿在黄河支流一个小村寨中,那是北方最普通的一个小村子,有着北方农村一切的特点,但是我才一踏进那个村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平静的空气下翻涌着险恶的激流。那时还是白天,我也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事物散出的戾气。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村里的老人脸上都泛起了惊恐的神色,我忍不住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问我借宿农户那家的男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人一开始不相信我,什么都不说,等到我给我表演了几手幻术之后,他终于相信了。他让他的儿子和女人先去睡觉,然后就给我讲了曾经发生在他们村里的故事。这个故事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还在民国的时候这个村寨的人,因为羞辱并驱赶了一个远方乞丐,结果晚上被那乞丐以乐摄魂,将村里所有的儿童全部都引到了附近的山里,等到村里的人找到那些孩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痴呆了,而且被那人或多或少地剁去了手足。将这些残废的孩子领回各家以后,孩子们就相继死亡了。但是从那以后,每次一入夜,那些父母就能听到自家孩子在窗外哭泣,虽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有那思子心切的父母不顾一切地去寻找,结果他们自己也都没有回来。更令人头疼的是几十年了,还是有孩子不断地在晚上失踪。所以,这个村里的人都开始害
怕入夜,惟恐一觉醒来,自己家的孩子不见了。
我听到这里,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因为这种法术听起来很凶,其实却是相当简单。只不过是法术高明的法师布下的一个阴阳阵,以前被摄取的儿童魂魄因为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每天都会将那晚的事情重复一次,想将自己临死的时候那种无助惊恐的感觉发泄出来。只要有人能将那些亡魂全部超度,这阴阳阵就会不攻自破,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那家人,今晚将会施法将那些孤独的亡魂全部引离这个地方。那天晚上我和那家的男人一起等在屋子里,等着哭声出现。
我们一直等到了大概十二点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长时间的打坐,那男人都已经开始打盹了。我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向外看,月光洒在地上整个地面都是白刷刷的,空气也是分外的清新。我抬头看月亮,象一弯斜钩挂在天上,又象一个微笑。我正在想今天晚上恐怕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却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我扭头朝门口看到,是那个男人开的门,我想可能他是去上厕所了?这么一想我好象也有一点内急,就张口问他:“厕所在哪里?”
但是那男人没有回答我,径自一个人就出去了,我心里一动,从他身后赶了过去,仔细看他的脸,心里又是一惊:他竟然是闭着眼的!我连忙伸手想将他拉住,但是他的力量大得可怕,差点把我带得闪倒在地,那一刹那,我的全身都冷了下来:就在我的身旁,有人无声无息地使用了驱魂咒!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没有任何征兆、任何反常就将驱身咒加诸于对方,而不惊动身边的我?我连忙捏了一个辟咒诀,左手拇指中指无名指缩回到掌心,食指和小指翘起如同一只牛角一样,戳在了那男人的眉心。右手同时抓出一把朱砂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那男人的身体一顿,两只眼睛也睁了出来,与此同时,朱砂上也出现了一串脚印,那是使用驱身咒的人给这男人定下的路线。那男人醒了醒神问我:“咱们怎么出来了?刚才我听到我儿子的哭声了,你听到了吗?”
我摇摇头,那时我的内心已经很是惊讶,没想到对方居然法力会高深到如此地步,看来我是低估了对手了。我扶着那男人往回走,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孩子已经站到了门口,他的脸泛着青色,眼神中说不出的狠毒,嘴里红红的舌头象噙着一汪鲜血,他的左胳膊已经没有了,但是他的右手里竟然提着一只胳膊。我无法知道那是不是他自己的胳膊,因为我不相信一个人被人撕下胳膊后,可以这样毫无痛楚的感觉,而且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舔那断口上的鲜血。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我搀扶着那男人身体里的气血开始翻涌,并且向那孩子伸出一只手去:“儿子,来过爸爸这里来!”他的声调凄楚而且生硬,并且挣脱我向那孩子走去。那孩子也不再舔血,嘴角的肌肉抽动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然后就朝院子外走去。男人紧紧跟了上去。我惊讶地看到那孩子身后是一个红色的影子,而那男人的影子正逐渐变得透明,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完全失去自己的魂魄,完全迷失神智。
我知道不能再耽搁了,我赶到男人和孩子之间,左手握拳,拇指由食指和中指间伸出,捏定一个定魂诀捺在那个男人的天庭,并且加大了法力,这样他将会沉睡到清晨,而不必担心再次被人施术。然后我收敛自己的精元,将魂魄全都收入三丹田,伪装成中了驱魂咒的男人,随着那孩子一路走去。那时在我的眼里,月亮就是红色的一道伤口,而我的影子也是鲜红鲜红的。我就这样随着那孩子一路来到了山里。最后我们停在了一群肢体残缺的孩子中间,我偷偷朝四面看,却听到有人说:“唐元清,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时我立即明白我落入了一个圈套,我想释放三丹田中的魂魄,但却做不到,那人的法力如同一座大山一样,让我窒息。接着他走到我面前,给我种了一道长乐符。”
写到这里的时候,唐元清明显犹豫了很久,因为在下一段的开头,笔尖的墨水已经干涸,他在旁边划了好几道的痕迹清晰可见,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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