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讨论]从提笔忘字到提笔忘词 [复制链接]

前些年，很多人感叹“提笔忘字”，说的是大家普遍用电脑打字，手写机会越来越少，行文时常常忘了某些常用字的写法。如今，又有不少人感慨：不但“提笔忘字”日益严重，又出现了“提笔（开口）忘词”现象，也就是人们写作或说话时，常常想不出恰当的词语来精确表达自己的想法。比如，一个人到风景区旅游，面对奇山秀水，最初能用“云蒸霞蔚”来形容，几年后尚能赞叹“风景如画”，再往后可能只剩下“好美啊”“太美啦”。

  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很多。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不少人喜爱短视频，阅读量减少，或只愿意浅阅读，碎片化浏览信息，缺乏大量、系统、深入和广泛的严肃阅读。互联网 特别是人工智能大大方便了人类的生产生活，不少人养成了过度依赖网络的习惯，写文章遇到一时想不出的词语就上网搜索或求助，缺乏深入思考和对精细表达的追求，很少投入时间和精力进行话语表达创新。此外，线上社交的特性，促使一些人习惯用浅显直白的网络口语和表情包传情达意，减少了严肃规范表达的机会。不少词语因极少有机会被用到，很快就被抛之九霄云外。

  语言学习的实践性很强，积累词汇、精妙表达、写作能力都需要长期学习并持续运用，这离不开大量阅读经典文本的支撑，也离不开日复一日的日常使用和练习。然而，以上种种原因都容易导致不少人词汇贫乏、表达弱化，如果任其发展，“提笔（开口）忘词”的程度可能日趋严重。

  如果说部分人提笔忘字只是忘了单字的架构，还记得词语，那么，“提笔（开口）忘词”现象更要引起警惕。语言是思维的重要工具，很多情况下，人的思考尤其是抽象思维需要通过语言进行概念组织、逻辑推理、作出判断，通过语言理清思路、逐步深化思维、保存思维成果，这都离不开一定数量的词汇来支撑。词不达意的情形越来越常见，表达方式日益简单粗糙、碎片化，可能导致逻辑思维能力弱化、深度思考水平下降。因此，词不达意不仅是表达能力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思维、认知的发展。

  此外，语言是人类的精神家园，是国家文化生命力、凝聚力、传播力和影响力的重要基础。“提笔（开口）忘词”现象及其背后潜藏的问题如果愈演愈烈，甚至可能导致全社会信息传播和文化交流传承的能力和质量下降。

  互联网 特别是人工智能对人们的生活方式、表达方式、思维方式乃至价值观念等产生了全方位和深层次影响，在推进国家进步、社会发展的同时，也容易诱发部分人追求短平快，致使其思考、创造、表达、动手等各方面能力退化。这就提醒我们正视互联网 特别是人工智能的双刃剑效应，努力趋利避害，积极预防、遏制其可能产生的危害。政府需要做好顶层设计，引导和支持学校、家庭和媒体等各方携起手来，各司其职，形成合力。

如今人们在表达时频繁出现“提笔忘字”与“开口忘词”的现象，已逐渐成为一种普遍的语言退化表现。这一现象不仅关乎个体的语言能力，更深层地折射出当代社会文化、技术发展与认知方式的系统性变迁。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维度深入探讨其背后所反映的多重问题：
一、数字依赖下的语言工具异化：技术便利对母语能力的侵蚀

现代人高度依赖智能手机、语音输入、自动补全等数字化工具，书写行为被键盘和语音替代，记忆汉字结构、笔顺规则的必要性大幅降低。长此以往，大脑中原本负责手写输出的神经通路逐渐弱化，形成“认知外包”——将记忆功能转移给设备。
手写肌肉记忆的退化：研究表明，手写过程能激活大脑多个区域（如运动皮层、前额叶），有助于信息编码与长期记忆。而打字则更多依赖视觉识别与选择，削弱了深度加工。
词汇提取路径的断裂：当人们习惯通过拼音输入法找字时，往往只记得读音而遗忘字形；同样，在社交中依赖表情包、网络热词进行情绪表达，导致正式词汇调用困难。

这不仅是“忘了怎么写”，更是语言主体性的丧失——我们不再主动构建表达，而是被动选取预设选项。
二、碎片化传播生态中的思维浅表化：注意力经济对语言深度的挤压

短视频、热搜话题、即时通讯主导的信息环境，鼓励快速反应与情绪宣泄，而非逻辑组织与精准表达。语言被简化为“梗”、“标签”或“金句”，牺牲准确性以换取传播效率。
语言贫乏化（Linguistic Impoverishment）：年轻人常用“绝了”“炸裂”“emo”概括复杂情感，缺乏对细微心理状态的区分能力，如无法准确使用“惆怅”“怅惘”“忧悒”等词。
语境感知力下降：在非正式语境中习得的语言模式泛化至正式场合，造成表达失序。例如在学术写作中混入网络用语，或在公共演讲中缺乏连贯论述。

这种现象反映出思维的压缩与钝化：当我们不再训练自己用丰富语言描述世界，也就失去了细腻感知世界的能力。
三、教育导向与语言传承的断裂：语文素养培育的边缘化

基础教育中，语文教学常被应试压力扭曲为模板化作文训练与标准答案背诵，忽视真正的阅读积累与自由表达。学生虽能答题，却难以自然流畅地组织思想。
经典文本接触减少：整本书阅读被拆解为考点分析，古诗文学习沦为默写任务，学生未能内化语言美感与表达范式。
输出机会匮乏：课堂以教师讲授为主，学生口头表达、辩论、写作实践不足，缺乏将输入转化为个性化输出的训练机制。

与此同时，方言使用萎缩、家庭语言交流质量下降（如父母忙于工作、孩子沉迷屏幕），进一步削弱了语言习得的社会土壤。
四、心理焦虑与自我表达的障碍：现代社会的精神困境投射

“开口忘词”有时并非知识缺失，而是心理层面的阻滞。在高度竞争、注重表现的社会环境中，人们对表达失误极度敏感，产生“语言焦虑”。
完美主义倾向：害怕说错话、用错词而遭评判，导致表达前过度思虑，反而抑制了语言流利性。
身份认同模糊：在全球化与多元价值观冲击下，个体难以找到稳定的表达立场，语言成为漂浮的符号，缺乏内在支撑。

此时，“忘词”是一种防御性沉默，是人在不确定时代中失去话语锚点的心理外显。
结语：语言危机的本质是人的存在方式危机

“提笔忘字，开口忘词”表面看是技能退化，实则是语言作为思维载体、文化媒介与主体表达工具的功能衰退。它提醒我们：

当人类不再亲手书写文字，不再深思熟虑地遣词造句，我们正在失去的不只是语言本身，而是那种沉静、专注、富有创造力的人类精神状态。

要逆转这一趋势，需重建对语言的敬畏与热爱——  
鼓励慢阅读、深度写作、真实对话；  
推动教育回归语言的人文本质；  
在技术便利之外，保留“低效但深刻”的表达方式。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重新夺回属于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