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小戏子芳官,来到怡红院后十分嚣张。她顶撞干娘、辱骂赵姨娘并且和赵姨娘打架。芳官行事说话为什么“嚣张”?谁给她的胆子?难道有人给她撑腰?
芳官这一性格特点与她的身份背景、成长环境以及曹雪芹塑造人物形象的意图密切相关。以下从几个角度分析其行为逻辑:
1.身份的特殊性与心理反抗。
芳官原是贾府为元妃省亲买来的小戏子,社会地位极低(属“贱籍”)。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戏子被视为“玩物”,但芳官在戏班解散后被分到怡红院服侍宝玉,这种从“被观赏者”到“主子贴身丫鬟”的身份转变,催生她对尊严的敏感和自我保护意识。她的“嚣张”言行,某种程度上是对自身卑微命运的反抗。
芳官年龄尚小,正值青春叛逆期。她在戏班严苛训练中压抑的个性,进入相对自由的怡红院后得以释放。她与干娘争吵(如“洗头事件”)、顶撞赵姨娘等行为,既是对不公待遇的反抗,也是少年心性未经世故的直率表现。
2.贾宝玉的纵容与庇护。
贾宝玉对丫鬟们一贯宽容甚至溺爱,怡红院是贾府中相对自由的小天地。芳官在此受到宝玉的格外关照(如赐名“耶律雄奴”、允许她醉酒酣睡等),这种庇护让她敢于打破等级束缚。
例如第63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芳官与宝玉同桌畅饮,言行无忌,正是宝玉纵容的结果。
宝玉视年轻女孩为“清净女儿”,对她们的过失常以“护花”心态包容。芳官的张扬被宝玉视为真性情的流露,而非僭越,这种默许助长了她的行事风格。
可以说,芳官之所以嚣张跋扈,很大程度是贾宝玉纵容、庇护的结果,贾宝玉给了她泼天的胆量。
3.戏剧化人格的延伸。
舞台人格与现实身份的混淆:芳官自幼学戏,长期扮演戏剧中的角色(如正旦),可能将舞台上的豪迈气概带入现实生活。例如她自称“金星玻璃”,模仿男子装扮,言行中带有表演性的夸张,这种戏剧化表达在封建礼教背景下显得格外“嚣张”。
艺术气质与世俗规则的冲突:戏子的职业训练赋予她敏锐的情感表达力,但贾府的规矩要求丫鬟低调顺从。芳官未能完全适应这种转变,其艺术化的直率与世俗礼仪形成冲突,被解读为“嚣张”。
4.曹雪芹的隐喻意图。
“反叛者”的悲剧性象征:芳官的“嚣张”实质是对封建等级制的微弱挑战。曹雪芹通过她的命运(最终被逐出贾府、出家为尼),暗示个体反抗在旧制度下的必然失败。她的张扬如同昙花一现,反衬出时代压抑的残酷。
“薄命司”中的对照笔法:与袭人、麝月等谨小慎微的丫鬟相比,芳官的“嚣张”凸显了人性在压迫下的不同形态。她的存在丰富了“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悲剧图景,证明无论是顺从还是反抗,女性都难逃悲剧结局。
5.文化语境的再审视。
当代读者常以平等观念理解芳官的行为,认为其“嚣张”具有进步性。但在清代语境中,她的言行更多被视为“轻狂”“不知礼”,这种评价差异反映了时代价值观的变迁。
曹雪芹并未直接赞扬她的反抗,而是以复杂笔法展现其性格与处境的矛盾。
结语
芳官的“嚣张”绝非简单的性格缺陷,而是身份困境、环境刺激与艺术塑造共同作用的结果。她的张扬既是对命运的本能反抗,也是宝玉庇护下的短暂自由。这一形象提醒读者注意:在《红楼梦》的悲剧底色中,任何鲜活的生命力最终都会被体制吞噬,所谓“嚣张”不过是绝望中的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