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赞美青春少女,同时,在曹雪芹的笔下,也赞美青春男性,只不过,曹公所赞美的男性,几乎清一色的是花样美男。按出场顺序为:秦钟、北静王水溶、蒋玉菡、柳湘莲。他是这么描述他们的:
秦钟:眉清目秀,粉儿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慢向(凤姐)作揖问好。(七回)
水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十五回)
蒋玉菡:(宝玉见他)妩媚温柔。(二十八回)
柳湘莲:世家子弟,眠花卧柳,吹笛弹筝……年纪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份之人,常误作优伶一类。(四十七回)
这四人的长相气质,基本上属于一类,就是柔媚、秀色可餐类型的。这也是通过宝玉眼睛里的他们,本质上,这四个人和宝玉差不多也是一个类型。而且这四个人,和宝玉的关系相当暧昧,小说明着写出来的是秦钟,但其他三人,也一样,宝玉和他们有或深或浅的断臂之情。
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觉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气逼人。
这也是曹雪芹对待两性的基本价值观。在绝对的男权社会,在绝对的重男轻女的社会大背景下,公然推崇女性而贬损男性的论调,石破天惊,《红楼梦》历来被最高统治者忌讳,某种程度上和这异样的价值观不无关系。
那么,曹雪芹推出的以贾宝玉为首,以秦钟、北静王、蒋玉菡、柳湘莲为辅助的五大美男子,或者说五个被曹公美化的青年男性,到底对他们持何种态度呢?
这五个人没有有明显的人格缺陷?有没有明显的品行缺陷?从小说描述的角度,以及小说要表达的主题价值来说,这五个人应该是曹雪芹心目中的理想男性,这五个人从身份地位上来说,上至王侯,下至优伶,中还有小官宦之家出身的,以及败落世家公子,这说明,在曹雪芹的心中,一个男性无论出身于何种阶层,不影响他可以是一个美好的男性。
他能不能成为一个美好的男性?在于他对于这个世界和人类的感触、认知,是谁影响了他,富贵与否,不是决定因素,在这一点上,体现了曹雪芹“世法平等”的人生和价值观。
读者在理解这五个人的过程里,可能也和屏山一样,多少对这几个人的做事不会持有百分之百的肯定态度,比如宝玉的个人情感体验方面,他和上述男性不清不楚,和大观园内多个小姐丫鬟有情感纠葛,还制造出来好几起不明不白的误会,顺便丧了几个人的小命,不排除,这里面存在阶级傲慢和对于底层人群生命的蔑视。这些问题也同样出现在柳湘莲等人的身上。
当然,贾珍贾琏们更加容易草菅人命。不得不说,在《红楼梦》时代,尽管曹雪芹已经极大的尊重人权,也会不知不觉中事实上践踏低级人群的生命。
这些男人特别吸引贾宝玉,当然,贾宝玉只是曹雪芹的替身,而吸引他的第一因素,是这些男性长得非常的漂亮,是有一些柔媚类似女性特质的漂亮,这仍然是将女性特点化的美,尽管这些长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也能引起同样性别的对方的兴趣,甚至引发对方的性心理。
外型漂亮几乎等同于内心干净,尽管眼睁睁看着秦钟在姐姐的丧期和智能儿得趣馒头庵,这是玷污佛家净地的大不敬、人性有大问题的行为,贾宝玉却用一个玩笑轻轻一带而过,秦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并无半点打折扣;
蒋玉菡的出身低,但是就因为他长得美,哪怕沦为权贵的玩物娈童,贾宝玉对他的身份和行为不但没有任何的嫌弃,反而很敬重他。蒋玉菡有什么方面可以敬重的呢?因为是王爷的栾宠而锦衣玉食,实际上他还劈腿了北静王,见了宝玉又想牵挂上宝玉,看上去又美又有风度,就能似乎人格高贵了吗?若是今天,不就是一个游走于上层社会的交际花吗!
但是也不得不说,曹雪芹在对待男性美这个问题上,有着自己特别狭隘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