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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的人,哪个没有演艺的天分?什么笑里藏刀、金蝉脱壳、借刀杀人,都是顺手拿来就用。比如凤姐和宝钗就挺擅长个中道道。而更高段位的贾母、贾珍、王夫人等人,更是将三十六计都玩得贼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贾府中每日都能上演几出好戏。信的人是天真,不信的人也不见得老练,不过都是做戏罢了。我们且当看戏就好。且说书中第十三回,宁国府的少奶奶秦可卿突然离世,合府上下都惊讶都哀伤,可卿的公公的贾珍尤其伤心,恨不得即时随了儿媳妇而去。幸亏尚存一点理智,还放不下自己的性命,但拼了命也要将可卿的丧事办得轰轰烈烈,他要为她倾尽所有。他也确实如此做了,至于他这样做能不能减轻他心中的罪孽,则未可知。只是这丧礼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件事,即可卿的两个丫头不知因何做出让人奇怪的举动。原文写到:忽又听得秦氏之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她也触柱而亡。此事可罕,合族中人也都称叹。 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敛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小丫鬟名宝珠者,因见秦氏身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 贾珍喜之不禁,实时传下:“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姐。”那宝珠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于是,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敢紊乱。
瑞珠触柱而亡殉主,主仆情深,还可以理解。但宝珠却又自愿为义女,这倒有些出奇。更奇怪的是贾珍还喜之不尽,让府中的人从此都称宝珠为小姐。贾珍突然得到了一个干孙女,真的很高兴吗?他难道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此举是因何而为吗?她们突然这样反常,自然是因为发现了贾珍和秦可卿之间的秘密。以贾珍的性子,必定不会容她们活下去,她们自己也明白今后凶多吉少。瑞珠受不了压力,自杀殉主,这样至少也可以有个体面的归宿,胜于日后被贾珍暗中下手。但是瑞珠已触柱而亡,宝珠不能也跟着自杀吧,她只好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以求活命:自认为义女,为可卿送丧。众目睽睽之下,贾珍自然不好拒绝,且贾府最是讲究孝道。宝珠此举算是赌对了,有了义女这个身份,她的性命至少暂时无忧了。但是贾珍对此真的开心吗,不可能的,谁愿意让掌握自己秘密的人再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呢。就算她们自己不死,他将来也得使点手段解决掉她们,没想到宝珠抢先出招,贾珍无奈只好强作欢喜之态。贾母也有一个场面,和贾珍这个情景相似。在第七十八回中,王夫人向贾母汇报,她把晴雯撵了出去,还把袭人内定为宝玉的准姨娘了。王夫人还说只是暗中定了袭人但未正式公开。贾母听了也是更加高兴了,说这个不公开最妙。贾母这个更加高兴和贾珍的那个喜之不尽,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关于这个,原文这样写道:贾母听了,笑道:"原来这样,如此更好了。袭人本来从小儿不言不语,我只说她是没嘴的葫芦。既是你深知,岂有大错误的。而且你这不明说与宝玉的主意更好。且大家别提这事,只是心里知道罢了。”
王夫人已经把袭人放在宝玉的房里,她为何又要把“不明说”的事情告诉贾母呢,不过就是先借此机会公开袭人的身份,给她一个名分。当然王夫人这么做,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袭人,巴巴的为她争取名分。王夫人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要让府里的人都看清楚,谁才是这荣国府的正主,谁才能做主宝玉的婚事。她把贾母看好的晴雯撵出去了,却把投靠自己的袭人提上来,就是想要证明,荣国府可是她说了算,暗示众人不要站错了队。当然王夫人这点小心思,贾母看得一清二楚。贾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就计的顺着王夫人的话头,给袭人下了个解不开的套。王夫人说她未将袭人的身份公开,贾母马上说王夫人的主意好,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这个事。贾母虽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袭人前去无路,后无退路。贾母这一招是真狠,但袭人背主求荣在前,怨不得人。贾母不愧是贾府的老太君,谈笑间就将不忠的奴才狠狠处置了。还有一回,贾母也是笑着“赞美”了一番薛宝钗,让薛姨妈和王夫人都讪讪的赔笑,宝钗更是说不出话。那是在第三十五回,宝玉挨打过后想吃莲叶羹,凤姐想着这个汤平日里不常做,便让厨房多做一些大家都吃上一吃。贾母故意开玩笑说凤姐,“拿着官中的钱你做人”。凤姐忙笑道:“这不相干。这个小东道我还孝敬得起。”因吩咐人说给厨房里,在她的帐上来领银子。凤姐一向爱在贾母面前说笑,贾母也喜欢和她逗趣。宝钗听了这话,却偏要趁机贬凤姐一道,她说:“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她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
贾母听了,却直接帮着凤姐说话,“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她。不像你姨娘木头似的。”贾母当着薛姨妈的面,说王夫人像个木头,完了却又说:“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都不如宝丫头。”
说王夫人木头似的话,虽然有点重,但也是事实。薛姨妈不敢搭话,王夫人更是只能尴尬的受着。也许为了缓解一下,贾母便来个睁眼说瞎话,说贾府四个女孩儿都不如宝丫头。贾母这话,谁都知道是反话,宝钗听了不敢吱声。薛姨妈听说,忙笑道:“这话老太太是说偏了。” 王夫人忙又笑道:“老太太时常背地里和我说宝丫头好,这倒不是假话。”
王家姐妹这慌不择道的陪笑,可知她们也是坐立不安,别提有多尬了。贾母用最优美的姿态,说着最好听的话,这才是真的高段位。宝钗想要踩凤姐,还得多学学,不然吃相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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