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北京天坛的内坛,由圜(yuán)丘与祈谷坛、斋宫三个部分组成。其中,圜丘是古代帝王冬至祭天场所,故而又被称为祭天坛;祈谷坛是孟春(春季首月)祈谷大典场所,与冬至祭天的时间不同;斋宫既是帝王祭祀前斋戒之所,又是侍卫躲避风雨之所。
问题在于:无论是圜丘,还是祈谷坛,都有三道圆形建筑,如此设计的源头何在,背后到底有何深意?辽宁考古破解谜团,三道圆圈反映了中国上古先民的天文认知水平,至少传承了5000年。(下图祈谷坛,位于内坛北部,上图圜丘位于南部,两者相隔数百米,都由三道白色圆形建筑围起)
谈及中国人的信仰,很多认为中国人没有信仰,无法无天,但作为唯一流传下来的古文明,中国怎能没有信仰?其实,这是使用西方标准判断中国,结果自然会很荒谬。
古之有言:观天之象,究天之极,行天之道,谓之敬天;安祖于土,守祖于陵,习祖于慧,谓之法祖。因此,中国人的信仰一直是“敬天法祖”,其中“法祖”建立在敬天观的基础之上。以此对照中国文化习俗等等,就可以知道“敬天法祖”已经深入中国人的骨髓。
现代 考古显示,中国敬天法祖信仰的形成,距今至少已有8000年。湖南洪江高庙遗址,距今大约8000年,在其中一座很高的“通天神庙”中,发现体现了“天圆地方”“四方五位”“八方九宫”宇宙观的遗存,说明当时已有祭天行为、敬天信仰。距今8000年之后,考古发现的祭天行为就更多了,其中距今5500—5000年的辽宁牛河梁遗址,出现了一个里程碑式的变化。(下图,内蒙呼和浩特,北魏皇家祭天遗址)
1981年,在辽宁省朝阳市,考古发现“牛河梁遗址”,属于红山文化,其中有三个非常独特之处:
首先,出土了女神庙、女神像、诸多玉器等,其中很多遗存符合传说中的女娲、黄帝事迹,比如没有四足的玉龟与女娲“断鼇足以立四极”相似,遗址金字塔平台上有炼红铜的坩埚,与“女娲乃炼五色石以补天”相似等,让人怀疑女神像就是女娲形象。
其次,该遗址没有居住区,而是单独祭祀之所,此前认为居住区距离该遗址很远,但去年在相距6.5公里之处,考古发现了当时的大型聚落。总之可以肯定的是,该遗址是一个祭祀场所,与居住区是分离的,犹如北京天坛与居住区。
第三,考古发现圜丘与方丘,详见下图,左边是方丘,即我们熟知的地坛,帝王在夏至日祭祀,右边是圜丘,即我们熟知的天坛,且周边有三道圆——这也是最早的考古发现。与此同时,通过这两个建筑可知,当时“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已经比较成熟。
中国天文学的起源,缘自农业生产的需要,即“观象授时”,为农业生产提供准确的时间服务。
现代 考古发现,中国农业最迟出现在1.4万年前,距今8000年时,黄河、长江、西辽河流域普遍出现农业,初步形成“南稻北粟”的格局。恰恰在这个时期,考古发现中国天文学痕迹,比如贾湖遗址中发现观象授时的工具——规与矩,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当时农业大发展,与观象授时比较准确地掌握“农时”有关。
距今8000年后,中国天文开始飞跃发展,最典型的是河南濮阳西水坡遗址,距今6500年。考古发现青龙、白虎(二十八星宿,分成四份,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北斗星象图,其中春天时青龙星象从田间地平线升起(见龙在田),夏季位于中天(飞龙在天),秋季下坠(亢龙有悔),冬季隐而不见(潜龙勿用)。另外,还发现西水坡先民的立表测影,见上图,通过日影长度可知二分二至。
因此在距今6500年时,中国人已经掌握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的出现时间,牛河梁先民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新的宇宙观,即“三(层)天”思想。
在“二分二至”时,太阳出没方向不同,日行轨迹可在天上划出三个同心圆,夏至日出东北而没入西北,冬至日出东南而没入西南,春分和秋分日出正东而没于正西,于是上古先民认为天有三层。古人认为“所祭必象其类”,祭天就必象天,既然天有三层,那么就会反映到祭天建筑设计上,于是牛河梁遗址祭天祭坛出现三圆设计,也是北京天坛三圆设计的源头。
与牛河梁同时代的安徽凌家滩遗址,距今5800年—5300年,出土的玉璧也可以看到“三天”的形制(见上图)。不过,牛河梁与凌家滩遗址的关系非常神秘,因为两者相隔数千里,很多玉器形状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因此两者肯定有所交流,至于怎么联系的则是一个至今未解之谜。所以,“三天”思想究竟源于凌家滩,还是源于牛河梁,如今还不能确定。
一直以来,我们都说“中国是唯一没有断绝的文明”,何以为证?“三天”思想就是证据之一。牛河梁、凌家滩之后,“三天”思想传承一直没有断绝,一直传承到了明清,考古证据历历在目,这就是文明的一脉相承。(上图,古代皇帝祭天图)
“三天”思想产生有源头,“三天”思想传承未断绝,类似情况数之不清,可以说中国绝大多数传统思想或事物,都能在历史上找到源头,找到符合逻辑的演化过程,这在世界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如此也就更为真实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