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红楼》,写尽了中国人的世故学问。一座大观园,取巧地看,也不妨视为现代办公室权谋的集中训练营。
如果要在贾府中选出职业规划做的最好的丫头,袭人必定名列前茅。袭人与其他丫头不一样,她不是家生子,只因小时家里太穷,母兄便将其送进贾府。一开始袭人是伺候贾母的,后来被与了史湘云一段时间,再后来才与了宝玉。
虽说家境贫寒,但袭人比晴雯这个孤儿要幸运得多,她是体会过家庭温暖的,所以不存在袭人因亲情缺失而在贾府寻找慰藉的说法。
如此,文中说的袭人“服侍贾母时眼里心里只有一个贾母,跟了宝玉后眼里只有一个宝玉”便是袭人的给自己的工作要求,袭人是一位有目标,有追求的丫头,但说远见还有待商榷。
这么一位有目标的丫头,跟了宝玉,又怎能放过走向人生巅峰的机会呢?单单一个怡红院,就有大小十几个丫头,不说袭人,连那做粗活的丫头小红,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便想方设法接近宝玉,以求攀高;碧痕不过为宝玉洗个澡,就要花去二三个时辰,不也是想通过宝玉改变命运么?
所以,袭人在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后与宝玉共试云雨,显得多么情有可原。哪里是一两句“是否越礼”解释得完的?既是与宝玉有了亲密关系,当然不能就此结束,袭人开始了她的“宝二姨娘”上位之路。
1,找准靠山
宝玉的婚事,一直在“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盘桓。除去袭为钗副的缘故,袭人选择投靠王夫人一派是有理由的,宝玉的婚事,最终由贾政做主,贾母素日再至尊至贵,那也是建立在她奉守“夫死从子”信条的条件下,所以即便贾母再为宝黛这对冤家操碎了心,也不能拍板决定这庄婚事,贾母年老,能为宝黛两人保驾护航多久呢?
拿准了主意,下一步就是向王夫人表忠,宝玉被打后袭人主动前往王夫人处说了一堆“灯儿才知道”的话,听得王夫人直呼“我的儿”。不久,袭人被暗地里提升为宝玉姨娘,拿着二两一吊钱的月例,当然,这事儿是背着老太太做的,袭人原先属贾母房里丫头,这下工作关系直接转到王夫人处,原先上司一无所知,也是有趣。
2,暗助宝钗
为了促成“金玉良缘”,袭人没少费思量,宝玉被打,当着众人的面提醒宝玉求莺儿打璎络,宝钗趁机在宝玉的玉佩打上一根金丝线;某日中午,众人皆昏睡,宝钗刚进宝玉房间,袭人便借口出去走走,给宝钗和宝玉独处一室的机会,素日里袭人亦常往蘅芜苑走动,怎么怨得宝钗对怡红院的细事了如指掌?
在林薛的暗地争夺战中,袭人以她的卑微身份,注定需要站队。她明显把宝压在了薛宝钗身上——以当时的情势而言,林黛玉的没有胜算确实是显而易见的。
3,铲除对手
袭人有自知之明,晴雯等被撵时,可不是说了?“想来太太见她太过标致,未免有些轻佻,像我们粗粗笨笨的倒好”。袭人说的没错,贾母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一开始袭人就不是放宝玉屋里的“房里人”,而晴雯就不一样了,贾母就曾说过:“将来只她可给宝玉使唤的”,模样标致,言语爽利,针线一流,哪样不是古代纳妾的标准?晴雯被老太太赏识,大家有目共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便是四儿那有点姿色小丫头,因为接近宝玉袭人还不受用,又怎能容得抓尖要强,耀眼夺目的晴雯?
结果我们都知道了,大观园抄检后王夫人彻底清理怡红院,卧床几日米水不曾粘牙的晴雯被两个婆子架出,晴雯这棵“刚抽出嫩箭的兰花被抛进猪圈”,香消玉碎。
根据前八十回线索,我们知道袭人最终与优伶蒋玉菡成婚,而在与蒋玉菡成婚前,袭人是服侍过宝钗和宝玉夫妇一段时间的。那么袭人为何被送出贾府嫁与蒋玉菡?从袭人离开时嘱咐宝玉“好歹留着麝月”来看,她是被迫离开贾府的,那么谁会强迫袭人离开?为何让袭人离开?
我想,这一切都与袭人此前做过的各种选择有莫大关系,比如暗地中伤林黛玉、晴雯等被宝玉得知,因此遭到忌恨。也有可能宝钗一朝成为宝二奶奶,狡兔死,走狗烹,袭人为宝钗所忌,早早打发出去也是有的。
总之,作者判词中用一床破席描述袭人,总是不怀好意的,真真应了那句“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