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媒体的迅猛发展,具有极高人气和流量的“网红”频现。于是,“网红打卡点”“网红奶茶”“网红餐馆”“网红服饰”等成为很多人追逐的目标。人们对网红审美现象早已习焉不察,自觉或不自觉地投身其中:工作时选择网红设计,打扮时选择网红爆款,吃东西时选择网红美食,休闲时听网红口水歌,无聊时看磨皮滤镜网红影视剧,旅游时到“想你的风吹到了××”之类的标牌处打卡拍照……网红审美现象借助媒介力量迅速占据大众日常生活空间。
随着网红审美的流行,原本丰富多彩的审美体验不断缩小为对于网红范本的模仿,社会审美标准逐渐变得整齐划一,但这种审美标准与现实生活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并不相符。审美标准的单一,一方面会扭曲大众审美,让一些人放弃对美的独立思考,导致审美肤浅化,比如一些并无多少审美价值的网红标牌不过是跟风模仿之作,一些没有多少营养价值的网红奶茶不过是商家精心营销的结果,但仅仅因为看到别人“喜欢”,一些年轻人就跟着追捧起来;另一方面,不管是文艺创作,还是产品生产,为了迎合所谓的大众审美,都会进一步强化作品和产品在审美上的“标准化”,久而久之,会落入模式化窠臼,丧失创新活力。
审美是一个主观而多元化的概念,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会有不同的审美观。网红审美,最多只能算是审美的一种,可为何有那么多人追捧它?人们对于网红审美的接受和追捧,很大程度上是在从众心理下对集体归属感的确认。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中指出:“群体永远漫游在无意识的领地,会随时听命于一切暗示,表现出对理性的影响无动于衷的生物所特有的激情,它们失去了一切批判能力,除了极端轻信外再无别的可能。”群体之所以具有如此强的蛊惑力,就在于个体只有在融入群体后,才会获得与周围世界达成一致的归属感与安全感。一旦个体无法融入群体,他或她就在某种意义上脱离了稳固的阵营,不得不在心理、舆论和行动上承担未知的恐惧。
人们在面对景观、食物、服饰等诸多可选择的事物时,内心更在意外界如何评价、别人如何抉择,他们渴望通过复制群体的行为来体验大众的喜好、节奏,获得个体的存在感,同时也建立一种融入社会的心理安慰或幻想。网红奶茶是否与其他品牌存在口味差别,网红景点是否那么漂亮,网红标牌是否很有地方特色,这些对于个体而言通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通过对网红审美的尝试,再次获得了对大众心理的体验,缩小了个人经验与外在世界的差距,重新确认了自己与群体在审美立场上的一致性。
在信息爆炸时代,注意力日渐稀缺,除了极少数自带话题热度的人物和重要事件外,一般的人和事很难获得大众关注。要想在巨大信息密度的资讯空间中脱颖而出,没有背后“推手”的助力是很难实现的。这个“推手”很多时候是资本。网红奶茶、网红打卡点、网红服饰的背后,都隐藏着资本的身影。资本通过各种途径制造网红人物和网红现象,利用自身力量使之在媒介社会进行辐射,人为营造民众对于网红审美的体验需要,“帮助”人们人为制造兴趣。个体在接收到无形大手传递的网红审美信息后,猎奇心和从众心被激发,他们被一步步引导前往网红打卡点亲身体验。反过来,这一行为又进一步强化了民众的需求感和体验兴趣。因此,一些所谓的“网红”,不过是资本刻意包装以增加流量或销量的道具。人们如果缺乏独立审美意识,一味追逐所谓的网红审美,最后可能就会沦为被资本收割的“韭菜”。
各种网红都是通过媒介尤其新媒介塑造出来的。著名学者马歇尔·麦克卢汉曾说:“任何新技术最明显的感知‘关闭’或心理影响,正是人们对它的需求。汽车问世以前,谁也不需要汽车。电视节目出现以前,谁也不会对电视感兴趣。技术产生一种迫使人需要它的威力,但是这一威力并不能摆脱技术而独立存在,技术是人体和感官的延伸。”新技术催生出新媒介,新媒介制造出新需求。在资本的操纵下,新媒介会通过制造“社会需要什么”“公众在想什么”的幻觉,引导人们在网红审美的幻境中进入其设置的场景。一旦人们缺乏清醒认识,自然接受各种信息投喂,就可能将思考的权力让渡给对方,将个体理性交付给各类媒介及其背后的资本。正如马歇尔·麦克卢汉曾经所告诫人们的那样,“一旦拱手将自己的感官和神经系统交给别人,让人家操纵了——而这些人又想靠租用我们的眼睛、耳朵和神经从中渔利,我们实际上就没有留下任何权利了”。因此,对网红审美保持警惕,也是对新媒介潜在裹挟力与诱导力的警惕。
总之,网红审美现象的不断出现和传播,反映了一些商业机构大力制造关注焦点,努力从眼球经济中套现的动机。资本通过媒介塑造网红审美,引导人们追逐网红审美,根本目的是炒作其热度、提升其价值,以便收割流量或销量红利。面对不断涌现的网红审美现象,我们应多些警惕,少些迎合,在大众狂欢中冷眼观察,在人声鼎沸中敢于质疑,只有这样,才能在众声喧哗、纷繁芜杂中发现真正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