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二钗中,秦可卿是和贾宝玉接触机会最少的一位,然而和贾宝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恰巧就是秦可卿。
秦可卿,一位薄宦之家抱养的弃婴,长到十六七岁时,生得风流妩媚,因秦家素与贾家有些瓜葛,两家便结了姻亲,秦可卿嫁贾蓉为妻,成了宁国府的大少奶奶。
虽然自小就在女儿堆里厮混,但贾宝玉和秦可卿,隔着辈分,隔着府邸,隔着“男女之大妨”,论理,实在是不可能有任何情感纠葛的,可事实却大出人所料。
在第五回,大约在贾宝玉十岁左右的那年,宁府梅花开了,尤氏与秦可卿在府中置酒邀请贾母等几位长辈前去赏梅,贾宝玉也跟了去。这期间贾宝玉突然有了睡意,贾母忙命人带下去哄睡,向来行事周全妥帖的秦可卿称早为宝叔安排好了上房,经过贾母同意后便将宝玉带了下去。
秦可卿在宁府,因性情平和,才貌俱佳,被合府上下所敬爱,贾母更视其为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人。故在其主动称带宝玉去安歇,贾母自觉是放心的,可结果却超乎了她的想象。
至上房,宝玉见壁上一幅《燃藜图》,便心生反感,不肯再踏进一步。论理,宁府这等人家,是不缺客房的,可秦可卿并不打算再带宝玉去其他房间安歇,转而问宝玉:“不然往我屋里去吧?”,贾宝玉原是极崇拜女儿的,对于兼黛玉和宝钗之美的秦可卿,自然钦慕多时,闻此一问,当然欣然应允。主子都点头了,下面的婆子再觉得不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接下来,作为叔叔辈的贾宝玉,就睡在了侄儿媳妇的床上,并且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中与一长得和秦可卿相似的女子成亲,那女子小名正与秦可卿一致,云山罩雾,影影绰绰,透着无限暧昧,令人猜疑纷纷。
无论贾宝玉和秦可卿是否发生了实际性的关系,但仅在侄儿媳妇床上午睡这一事,就能让人编出无限的谈资来。而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
在第七回,因为不满意夜里被安排差事,老奴焦大对管家赖二一通咒骂,趁着酒劲又延绵至主子们身上来,文中写道:
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在这里,文中直接点明焦大骂的是贾珍,所以后面的“爬灰”和“养小叔子”,必涉及贾珍无疑,而“养小叔子”针对女性,所以那“爬灰”的男主角,非贾珍莫属,那么和贾珍“爬灰”的,也就仅秦可卿一人了。在后来秦可卿死后,贾珍如丧考妣的表现就印证了这一点。
无论贾珍和秦可卿是何时开始不伦之恋的,在焦大醉骂那一刻,他们的私情便不可能再成为秘密,即便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背后却全是潜流暗礁。
显然,经过焦大醉骂,秦可卿的形象必大打折扣,这位昔日平和稳妥,行事干练,持家有道的美貌女子,转眼成了人人鄙夷的一个放荡女子。而在人们私下议论此事时,当日贾宝玉在其房中午睡的事迹必将被翻了出来,垢谇谣诼超乎想象。
这样的事,作为荣府的家长,贾母王夫人几位自然也会有所耳闻,但事已至此,除了愤怒,也无可奈何。所以在贾敬寿辰,爱热闹的贾母拒绝露面,给出的原因是桃(逃)吃多了肚子不舒服。而无法拒绝露面的王夫人,则用六个字对贾宝玉作出了警告。
这一天,除了贾母,合族人皆来庆贺,而素日最要强的秦可卿,却因病缺席了。闺蜜王熙凤听说后,称要去探望,一旁的贾宝玉听见,便也称要去。贾宝玉自小是被惯着的,王夫人自然没有突然违拗他的道理,更有王熙凤在一旁,所以只能应允,其道:
“你看看就过去罢,那是侄儿媳妇。”
这句话中,可以明显看出王夫人是不大同意宝玉去探望秦可卿的。而后面六个字,强调了两人的辈分关系,是对宝玉的一种提醒,更是一种警告。试想,当初赏梅王夫人留心到秦可卿和贾宝玉的关系,大抵也不会将儿子交到秦可卿手中,这一次突然提起,不过是一种后怕罢了。